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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塔可夫斯基雕刻时光塔可夫斯基的

 

选自《雕刻时光: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反思》

[俄]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著

陈丽贵,李泳泉译;人民文学出版社-8

雕刻时光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电影的宿命角色

每一种艺术都有自己极其诗意的意涵,电影亦不例外。它有自己独特的角色和命运——它的诞生是为了要表达生命中某一特定领域,其意义至今仍未在他种艺术中得到表达。艺术中任何新事物的产生都是呼应了人类心灵的特种需求,而其功能则是探索我们这一时代中最重要的问题。

谈到这里,我不禁想起巴威尔·弗洛连斯基神父①的著作《圣像画》中有一段极精妙的观察。他说,反透视作品之所以产生在那个时代,并不是因为彼时的俄国肖像画家不了解视觉原理,该原理自从里昂·巴第斯塔·阿尔贝蒂②于意大利发展出来之后,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已然被消化。弗洛连斯基极具说服力地辩称,艺术家观察自然时不可能不发现透视原理,它一定会被注意到,但是却可能暂时不被需要,或者被忽略,是以古俄国绘画中的反透视法,否定了文艺复兴的透视法,意味彼时的俄国画家与十五世纪时期的意大利画家不同,他们有解决某些心灵问题的需求。(附带地,另有一种说法,安德烈·卢布廖夫曾经造访威尼斯,他必然知道意大利画家所采用的透视法。)

①巴威尔·弗洛连斯基神父(FathrPavlFlornsky,—?),杰出的俄罗斯宗教思想家。死于集中营内。

②里昂·巴第斯塔·阿尔贝蒂(LonBattistnAlbr,—),前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建筑师及艺术史家。

如果我们略去电影刚诞生那几年,那么电影可说是二十世纪的产物。这决非偶然,意味着约在八十多年前时机正好成熟,新的缪斯必须诞生。

电影是第一个由科技文明所产生的艺术形式,它呼应了一项极重要的需求。人类必须拥有这项工具才能增加其对真实世界掌握的能力,因为任何艺术形式都只局限于以片面的情感和心灵来探索周遭现实。

一个人买了一张电影票,就仿佛刻意要填补自己经验的鸿沟,让自己投身寻求“失去的时光”。换言之,他想要填补身为现代人的特殊局限所造成的精神真空:频繁的活动、贫乏的人际关系,以及现代教育的物质取向。

当然,我们也可以说,一个人的心灵经验从其他艺术或文学领域亦可得到滋润。(一旦想到寻求“失去的时光”,必然会想起普鲁斯特的巨著。)但是没有任何一种“值得尊敬”的古老艺术拥有像电影那么庞大的受众。也许是电影的韵律,它传达作者渴望与观众分享的那种稠密经验的方式,特别符合现代人时间不足的生活节奏。也许我们也可以说,观众不仅对电影的刺激感到着迷,更被它的动力所征服?(然而,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观众多未必全然是福,因为最容易被新鲜和刺激打动的观众,总是其中最驽钝者。)

现代观众对任何电影的反应,基本上都与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的观众对当时作品的反应大不相同。比如,当数以千计的观众前往观看俄国革命电影《恰巴耶夫》③时,他们从影片得到的启示,在当时看来,可说与影片的品质完全吻合:观众得到一部艺术品,但是他们之所以深受吸引,却因为它是一种全新而且陌生的类型。

③《恰巴耶夫》(Chapayv),关于俄国革命之经典名片,完成于一九三四年。

如今我们身陷一种处境,即观众往往喜欢商业垃圾甚于伯格曼的《野草莓》,或是安东尼奥尼的《蚀》。电影业者无奈之余,都预测:严肃、有意义的作品将不受一般观众喜爱。

原因何在?品位的败坏,还是影片的贫乏?两者都不是。

原来只是电影如今存在和发展的条件已然和从前不同。三十年代,观众对电影的热中可被解释为集体目睹一项新艺术诞生的共同喜悦,彼时电影刚进入有声阶段。由于这一新艺术的诞生,它展现了一种新的完整、一种新的影像,揭露了一个从未被探勘过的现实领域,不由得令观众感到目瞪口呆,并成为电影的热爱者。

如今二十一世纪距离我们已不到二十年。从诞生伊始,历经高峰与渊谷,电影已经走过一段漫长迂回的路程。艺术电影与商业电影之间的关系始终不曾和谐地发展,其间的鸿沟更是与日俱深。然而,影片的拍摄还是不曾中断,无疑地已为电影史刷新了记录。

观众对电影的辨识能力越来越精练。电影不再是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新鲜玩意儿;同时,电影也被期待能满足更多不同群众的需求。观众已发展出自己的喜恶,这意味着电影创作者各有自己固定的观众群。观众品位的差异可能南辕北辙,但这并不值得遗憾或惊慌,人们有自己的美学标准意味着自我了解的觉醒。

导演更深入探讨他们所关心的范畴。忠实的观众与受欢迎的导演始终并存;因此,不必考虑所谓受观众欢迎与否的问题——如果我们视电影为艺术,而非娱乐。事实上,拥有大众品位的东西,应称之为大众文化,而非艺术。

苏联电影专家老说,当大众文化在西方国家产生且蓬勃发展时,苏联艺术家应该坚守“为民服务的真正艺术”;事实上他们却更喜欢拍摄讨好大众的电影。当他们表面上冠冕堂皇地谈论发展苏联电影的“真正写实传统”时,其实暗地里已经悄悄地拍起远离真实世界、远离真实人民生活问题的电影了。以二十年代苏联电影的成功为由,他们梦想在此时此地拥有庞大观众;对这期间电影与受众之间的关系所发生的变化,则假装视而不见。

然而,逝者不再。个人的自我体认和人生观变得越来越重要,电影因而在形式上演化得更为复杂,立论上更加深刻;它所探讨的问题把历史背景不同、性格冲突、脾气迥异的广大群众凝聚一堂。即使是最不具争议性的作品,我们也很难期待观众会有一致的反应,不论它是何等深邃、生动、或者才气横溢。新社会主义的集体意识宣导已受到真实生活的挑战,不得不让位给个人的自我觉醒。如今电影创作者和观众有机会共同经营符合双边需求、具有意义和建设性的对谈。电影作者和观众因着兴趣嗜好一致、态度相近、精神互通而结合在一起;缺乏这些因素,再有趣的个体也会彼此厌倦、互不相容、互相激怒。那是很正常的;即连经典名片也无法在每个人的主观经验中占据同样地位。

任何一个懂得欣赏艺术的人,自然而然会将自己所喜爱的作品,依据自己的嗜好倾向,局限在某个范围之内。没有一个具有判断选择能力的人是不挑剔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具有美学概念的人会有一套全然“客观”的评估标准。(有哪些评审能把自己置于世界之外以便做出“客观”的评论?)

不论如何,现在艺术家和观众之间的关系,便是芸芸众生对艺术之主观兴趣的证明。

电影中艺术作品渴求形成一种经验的凝聚,并具体化于艺术家的影片之中,有如真理的影像、幻觉。导演的人格界定了他与世界的关系,并限制了他与世界的联系;而他所选择的联系,只会使得他所透视的世界更形主观。

成就电影影像的真实——这话只是空谈,只是梦呓,只是企图的声明,然而其每一次实现,却都是导演具体偏好和独特态度的展现。寻求各人的真实(除此之外无他,没有所谓的“共同”真实)意即寻求自己的语言、自己的表达系统来实践自己的理念。惟有将不同导演的作品集合起来,我们才能得到一个现代世界的图像,这或多或少是写实的,甚至可说相当完整地呈现了现代人的关心、雀跃和迷惘:电影艺术的存在,有效地具体化了现代人所欠缺的共同经验。

我必须承认,在第一部长片《伊万的童年》完成之前,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导演,电影对我的存在亦不具任何暗示。

直到拍完《伊万》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必须拍电影;在那以前电影对我而言一直是一个封闭的世界,我并不清楚我的老师米哈伊尔·伊利奇·罗姆④为我所准备的角色。仿佛在一条和电影平行的道路上漫游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机会互相接触,交相影响,未来和现在不曾交会。在我内心深层并不清楚自己将发挥何种功能。我仍然不了解那个惟有透过自我挣扎才能达到的目标,它影射了一种放诸四海皆准的态度,那个目标将永远不会改变——尽管追求的方法可能会有所修正——因为它是一个人伦理功能的本质。

④米哈伊尔·伊利奇·罗姆(MikhailIlychRomm,—),苏联电影导演,爱森斯坦的学生,塔可夫斯基的老师。

彼时于专业上我正积极累积表现技巧的资源;另一方面我同时也在寻求先贤、寻求本源、寻求传统的脉络,以免因为我的学浅无知而予以破坏。

我是透过实践才了解电影——我即将投入的行业,我的经验显示——恕我再次提起——在大学里接受教育并不足以使人成为艺术家。一个艺术家的养成,不是光靠学习一些东西,得到一些专业技术与方法。的确,诚如有人曾经说过,为了要写好文章,我们必须把文法忘掉。

任何人决定要成为导演,必须付出一生作为赌注,也只有他自己能够为其后果负责。因此,这必须是一个成熟的人经过审慎考虑之后的抉择;那一大群培育艺术家的老师,并不能为那些成不了器、往往甫毕业就直接踏入电影圈的学生在校时牺牲、浪掷的几个年头负责。电影学院选择学生不应该以实用主义为出发点,因为它涉及伦理问题:在学习当导演或演员的学生中,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填补了他们不太适任的专业悬缺,终其一生兜着电影的外围团团转。绝大多数的失败者都没有勇气放弃电影,改投他行。在投注了六年的时间研读电影之后,人们很难放弃自己的梦想。

第一代的苏联电影创作者是一种有机的现象,他们的出现是呼应了内心和灵魂的召唤。他们所做所为,不论如何令人瞠目称奇,在当时都相当自然——这是今日许多人所无法了解的事实。重要的是,苏联经典影片全出自年轻人之手,几乎清一色是男生;不过他们倒能了解自己工作的意义,并愿意为其担负责任。

再者,这些年来于苏联电影学院所受的训练相当教条,一点一滴,在在都为日后重新评估该训练而铺路。如同赫尔曼·黑塞在《玻璃珠游戏》中所述:“真理必须亲身体验,无法传授,备战吧”

一项运动成为事实,也就是得以转化传统成为社会动力,其先决条件必得是该传统的历史,及其成长和变迁的方式,吻合(或者甚至超越)了社会发展的客观逻辑。

的确,刚刚所引述的黑塞的文字,很适合作为《安德烈·卢布廖夫》的序文。

强调安德烈·卢布廖夫的性格是为了回到它的原点;我希望它在银幕上创造出一种生命“自由”流动的自然、有机进程。虽然,卢布廖夫的故事是一种外在教给我们或是强行赋予我们的观念,但是它在现实生活的氛围中焚毁,然后在灰烬中再度扬升,成为一则崭新的真理。

在三一修道院和圣·瑟吉斯修道院受训,受到谢尔盖·拉多涅日斯基的庇护,未经世事的安德烈深信爱、分享以及友谊等基本教义。在那个内战不休和兄弟阋墙的年代,在鞑靼人的蹂躏之下,透过现实以及个人政治觉醒的启蒙,谢尔盖的箴言道出了人心对统一和团结的渴求。面临蒙古——鞑靼的联合,那是惟一能确保生存,并确保国家和宗教尊严与独立的方法。

年轻的安德烈很理智地接收了这些思想,事实上他是听着它们长大的,对它们耳熟能详。

一旦离开修道院,他所遭逢的世界既陌生、难测,又惊心动魄。那时代的悲剧本质,仅能用人心亟思改变来解释。

我们很快就看出安德烈迎接生命挑战的准备是多么不足。在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修道院中生活许久,他的人生观是扭曲的,现实生活远超过他在修道院中所理解的一切……惟有经历痛苦的轮回,与百姓面临同样命运,惟有体验了善与现实之无法妥协那种信仰的幻灭,安德烈才得以回到他的出发点,回到信、望、爱的理念;而今,他已经亲身体验了该信念的伟大与崇高,宛若苦难众生所冀望的声明。

传统真理,惟有透过个人经验的证实,才能继续成其为真理……回想起求学的年代,彼时正为了要进入一个显然自己下半辈子注定要从事的行业而准备;从今日的工作生涯看来,那段学生岁月的经验显得相当诡异……

我们花很多时间在拍片现场练习导戏和演戏给学生观众看,并从教学材料中为自己写下很多东西,编了许多剧本。但是我们很少看电影(我了解现在的电影学院学生看得更少),因为老师和有关当局害怕西方电影毒素的影响,认为学生对西方电影批判能力还不够……这当然是非常荒谬的,一个忽略了当代世界电影的人如何还能够成其为电影专家?他们只配成为脚踏车匠。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岂能想像一个画家从来不进美术馆或同侪的画室?或者一个作家从来不看书?一个电影摄影师从来不看电影?——的确,就有这样的人,苏联电影学院的学生在学院就读时,基本上被禁止去了解西方世界电影的丰硕成果。

我依然记得在学院中设法去看的第一部电影,那是在人学考试的前一天晚上——让·雷诺阿的《底层》,改编自高尔基的剧本。看完之后我一头雾水,宛若窥视了某种禁忌的东西,既神秘又不自然。让·迦本饰演佩佩尔·路易·茹韦饰男爵……

大四那年,我的形而上思考突然进出一股活力,沛然莫之能御。我们的精力首先被导向实际的练习,然后宣泄于拍摄前毕业制作;那部片由我和同年的亚历山大·戈尔东合导。那是一部相当长的电影,由学院和中央电视台的摄影棚支援器材设备,内容描述一群工兵如何拆除战时德军残留下来的兵工厂引信。

拍完这部由自己编剧——很遗憾,不太有用——的电影,我仍然不觉得自己已逐渐了解所谓的电影。更糟的是,拍片期间我们一心一意想要拍制长片——或者,我们误以为只有长片才是“真正”的电影。事实上,拍摄一部短片有时其至比长片更困难,它要求精确无误的形式感。然而彼时驱策我们实习的雄心大志全在于制作和组织,电影作为一种艺术的观念完全被我们忽略了。结果我们当然没有能力利用短片的优点来界定我们的美学目标。然而,至今我仍然没有放弃有朝一日拍摄短片的希望:我甚至在记事本上写下一些草稿,其中有一首诗,作者是我的父亲阿尔谢尼伊·亚历山德罗维奇·塔可夫斯基,他曾经亲自对我朗读那首诗,而如今,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见他一面。这首诗同时曾被我用在《乡愁》里面:

小时候有一次我生病

带着饥饿与惶恐。我从唇上剥落

一层硬皮,并舔舔双唇。犹记

它底滋味,咸咸,冷冷。

而我始终行行又行行又行行。

于台阶前我歇坐取暖,

恍恍忽忽我底步履仿若舞蹈

循着捕鼠人的曲调,踱向河畔。蹲坐

于台阶上取暖,浑身上下瑟瑟哆嗦。

阿母伫立着频频召唤,视之仿若

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我向她靠近,她离我七步伫立,

呼唤我;我向她靠近,她伫立

离我七步并呼唤我。

我觉得燠热,

解开领口,我躺下,

旋即号角齐吼,光辉四射

直捣我底眼睑,众马奔腾,阿母

飞翔于道路上方,召唤我

旋即飞离……而

如今我梦见

医院,冷白于苹果树下,以及白色床单在我颔下,

以及白色医生向我俯瞰,

以及白色护士立我足畔

振摆其羽翼。而伊们仍然伫立。

而后阿母进来,呼唤我——

旋即又飞离……

很久以前,我曾经想过用这么一个片段来表达这首诗。

第一场确立镜头。鸟瞰一个小镇;诗序为晚秋或初冬,镜头慢慢拉近至立于修道院石灰墙边的一棵树。

第二场特写。低角度镜头拉近到水洼、青草、苔藓的特写,呈现风景的效果。在第一个镜头中我们可以听到小镇的声音——刺耳且持续不断——这些声音在第二个镜头结束时完全消失。

第三场特写。一堆柴火,一个人手上拿着一纸陈旧、绉摺的信封探人行将熄灭的火苗中,火焰再度炽燃。镜头上摇,以仰角拍摄父亲(诗的作者)站在树下凝视着焰火。然后他弯下身,显然是要看顾火苗,镜头拉开成为一片宽广的秋色景致,天空阴郁多云,远处一堆柴火在田野中央燃烧,父亲正在拨弄火苗。他直起腰杆、转身,背对着镜头穿过田野。镜头从后面慢慢拉近成为中景,父亲继续行走。变焦镜头一直以同样的中景跟随他,然后他慢慢转身,直到呈现他的侧影,然后父亲消失于树林中。从树林外头,延续着父亲的路径,儿子出现了,镜头慢慢拉近至儿子的脸庞,镜头结束时,儿子的脸正好在摄影机前面。

第四场儿子的观点。上升和拉近镜头:道路、水洼、枯草。一根白色羽毛飘落、回旋、掉入水洼中。(我在《乡愁》中用过这一羽毛的意象。)

第五场特写。儿子凝视着落地的羽毛,然后抬头仰望着天空。他屈身,然后挺直腰杆走出镜头。把焦距拉成远景:儿子捡起羽毛继续走,他消失于树林中,从树林中朝着同一方向,出现了诗人的孙子,手中握着白色的羽毛,黄昏已经降临,孙子走过田野,镜头拉近至孙子的脸部侧面特写;他突然间注意到镜头之外的某个东西,停了下来。镜头摇向他凝视的方向,远景拍摄一个天使伫立于逐渐转暗的树林边缘,黄昏已经降临,黑暗随着画面之失焦吞噬一切。

诗从第三个镜头开始时吟诵,延续到第四个镜头结束,介于柴火和坠落的羽毛之间。几乎是在诗结束的时候,或许稍早一些,海顿《告别交响曲》最后一个乐章的尾声慢慢响起,随着夜幕的降临缓缓结束。

或许如果我真的去拍这部电影,它在银幕上出现的结果会和记事本上的计划有所不同。我不能同意雷内·克莱尔的观点,他认为一旦你想好一部电影,剩下的就只是把它拍出来。我从来不曾把剧本一成不变地搬上银幕,我也不曾大幅更改一部电影的原始构想;一部影片的原始动力一直持续不变,而且必须在成品中层现;然而,在拍摄、剪辑、制作音轨的过程中,该构想会越来越清晰,成为前所未有的精确形式,而且整部片子的影像结构必得俟最后一分钟才能成为定案。创作任何作品的过程都意味着与材料奋斗,努力去驾驭它,以便彻底、完美地表达那个自从艺术家受到首次、立即的冲击以来,便一直念念不忘的观念。

不论如何,电影的主旨,其最初构想的来源,不可能在工作的过程中失落,尤其是当该观念已逐渐经由电影的中介而具体化,意即:利用现实本身的影像——因为惟有透过与真实、具体世界的直接接触,才能维持其在电影中的生命。

企图使一部电影完全依照剧本,将事先已经想好、纯知识性的东西硬翻成银幕结构是很严重、甚至可说是致命的错误;这样简单的一个工作可由任何专业艺匠来执行。由于它是一段生活的过程,艺术创作需要能力以直接观察变幻莫测的物质世界,它始终处于运动的状态。

画家仰赖色彩,作家仰赖文字,作曲家则仰赖声音;他们全都投身于一场无情、痛苦的奋斗,以求驾驭创作的基本材料。

电影诞生成为一种记录现实运动的工具:切实、具体、在时间之内,而且独一无二;它同时也是一种可将刹那一再复制的工具,一个瞬间接着一个瞬间流畅地变幻。经由将它们印制于软片之上,我们发现自己能够掌握刹那的时间,那便是电影媒介的决定性因素。作者的观念成为人类的活见证,其之所以能激发并吸引观众,先决条件在于我们能够将它投人现实的激流之中,并紧紧掌握于我们所描绘的每一个具体、明白的时刻——质地与情感兼具完整与独特……否则电影就完了——在它诞生之前即已夭折。

责编:戴永强

美编:曾贝佳

值班编辑:戴永强

执行主编:李菁菁

非虚构书讯

《苏联流亡记》

雷光漢

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2

(本栏责编:李菁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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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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