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大飙客丨新疆

漫游｜中国

如果你看过《荒野大飚客》，记得PeterFonda那一句：Ridehard，orstayhome。你一定会明白接下来我给你描述的这个场景。

一辆驶往天际线的樱桃红Volkswagen迷你巴士，我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戴着墨镜。车上载着五个老友，音响里放的音乐是SpaceOddity，大伙儿插科打诨，不时跟着音乐手舞足蹈。什么66号公路，什么布加迪威龙，都是浮云，我才是世界上跑的最快的公路车手。

手舞足蹈的正确方式

等等，如果你觉得公路旅行会一直那么乌托邦下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1

我们从东南沿海飞到西北腹地乌鲁木齐，准备租一辆车，继续前往喀纳斯，然后从喀纳斯折返回此。以此标准，一趟贯穿南北穿越可可托海、布尔津、乌尔禾和克拉玛依，行驶公里，按计划需要8天的公路旅行，大约可算一次纪录长片的观影？你坐在车里，窗外风景滚动播出，无法倒带，不能换台，喜欢不喜欢，也只能线性前进。

从乌鲁木齐去可可托海的公路沿线，路边是一群黄羊

我们在租的是一辆休旅车，七个座位，比想象的宽敞，六个人加上行李刚好满载。前排椅背可以后仰到半躺角度，舒适度相当于高铁的一等座，毕竟，要在车上呆上好几天。

我对乌鲁木齐的唯一感受就是很冷，当时已经是十月份，经过了第一波降温，城市上空阴云低回，令人昏昏欲睡。一座“秩序感”的现代城市，规律工作的劳动者，工业化的日常，背景是银色的工厂，低矮的民居。这座世界上离海最远的城市如同我所来自的沿海的任何一座城市一样，没有看到我所期待的“多样性”，多少有点失望。

2

我们从乌市缓缓驶出，一直到看见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公路的主干线从中间经过，将大地一分为二，远处光秃秃的山脚下有几处冒着奇怪的烟尘，像《老无所依》里空旷寂寥的德州荒漠，摧枯拉朽。因为太过空旷，一丛丛被风吹动的风滚草急速地从路边闪过。

黄昏时在路上拍到的月亮

偶有几栋民房，供来往的客人吃饭落脚。开的饿了，我们就在一栋民房前停车，二三层的楼房，挂着显眼的红色招牌。现在是午餐时间，整个房间里全是人，还有路边排满的摩托车轿车货车，像个集市一样。墙上的菜单写有各式各样的面食和饭，能提供的却只有过油肉拌面。至于味道，我就不再描述了。

加油慢吞吞。高峰时期队伍可以排到几百米开外，油机全开，仍然几乎不怎么挪动，有如便秘。乘客都得下车，司机需要登记身份证才能进入。为了防范暴恐袭击着实不易，好在油价并不会因此上涨。

路上相隔几十公里就有一处路检站。我们被拦下，要求开箱检查，安检的警察以博物馆考古学家对待出土文物般的谨慎与细致，把车里的东西一样接一样看过，没有异常后，才顺利放行。

落日晚霞

3

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前往喀纳斯，行程排得很满，每天都要赶路，每天换不同的旅馆睡，每晚和不同的人聊天。

好不容易到了布尔津，却被告知喀纳斯下大雪，路面结冰，封山管制。难以置信，天晓得我们在喀纳斯预定了一串青旅。

旅店老板，一位在新疆多年的旅游从业者安慰说：好好休息，看明天天气再说。

我们决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按照既定的行程商讨备用方案，折腾到凌晨一点才睡下，六点一过就醒了，挣扎而感伤。七点出发，出城后被交警拦下，跟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今天山上还是下雪，但等到中午雪消了便会放行。众人转悲为喜，甚至开始觉得，前途未卜才是更酷的自驾体验。

公路对面就是连绵雪山

接近喀纳斯，密林山脉开始在车窗外出没，远远的浮在青色空中的一团山岚雾霭，像一幅氤氲的泼墨山水。

山间公路展线甩开巨大的漂亮的弧度，车轮碾过未消净的碎冰，制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具有黑胶唱片的颗粒感与空灵感。草地也渐渐被针叶林取代，远处是有着漂亮杉树尖顶的雪山。

停车在观景台向远处眺望

我们短暂地在此停车，户外气温已低于0度，背阳坡上还有大片积雪，我下车呼吸了几口冷冽的空气，嗯，一种青草融合木质的清新气味。

4

我们依次停靠白哈巴、喀纳斯和禾木。

一路丢盔弃甲，因为随身背包超重，被迫将两把伞，毛巾，带了一路的三脚架扔在车上。我一路上扔了那么多东西，只有扔三脚架的时候伤心得什么也不想说。

某一日傍晚，我们到达喀纳斯，不小心把青旅定错了日期，景区内只有区间巴士可以通行。场面一度非场混乱，我就像一个叙利亚难民，抱着箱子守在售票口等待某位好心人的收留，同时把所有的青旅前台电话拨了个遍。（在十一这样的假期，没有提前预定住宿就意味着今晚我们要露宿街头）

生活善于摧毁你的预期，但崩溃过后又总能得到某种补偿。我们从一位长得很像哈利波特的小哥那里受让了一个三人间，不管了，在售票口临近关门前，我们筋疲力尽坐上了开往喀纳斯的区间巴士，心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之后寻找住宿的过程也是相当的狭长又凄苦，如今我回想起来，想到的都是如深巷一样晦暗的色彩。

我们走在一条泥泞又曲折的林间小道，没有路灯，只有一片模糊不成形的绿森森、黑莽莽的树林，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晚上的喀纳斯特别冷，我把羽绒服和帽子裹成一团御寒，风却依然能钻进走我的身体，不由分说地带走温度。我们靠手机微弱的灯光照明，没有路牌，仅仅几分钟后就失去了方向感。世界被一种奇异的寂静笼罩住了，只有脚步声，某些时刻我能感受到林间有生物在窜动。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在黑暗里，我们听见汽车的引擎声和接下来车轮压过路面的震颤，一辆车在灯光里带着阴影逐渐清晰了。

谢天谢地，我们很幸运地被正好归家的当地人接上，得以在一栋由简易工棚搭建的临时居住点将就度过一晚。晚上我睡得很沉，只是偶尔会被干涩的喉咙弄醒，早晨醒来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夜宿的地方就在喀纳斯湖边。

留宿我们的主人家的狗狗真乖

下一秒就被狗追着跑，汪汪汪

第二天不用赶行程，我们就在湖边栈道溜达。波光粼粼的沿喀纳斯湖边是一大片密林，里面有几个漂亮的林中小屋，冻融的溪水从岩石间流过，羊群像被打散的棉花糖一样遍布其间。

湖边栈道

想象下我们晚上就在这样没有路灯的路上走二十分钟寻找住的地方，期间还曾想过要不就在公厕过一夜算了，这是我在喀纳斯最深的记忆

喀纳斯秋天写的散文诗

5

开车翻越落雪山脉是极端困难和不稳定的。

你知道雪地行车有多困难吗

一次从喀纳斯返回布尔津的路上，路旁隐隐约约写着“雪天路滑”，虽然积雪已消融了一大半，但对大多数车辆来说，能够行进的时速也只有十几二十公里每小时。山道是柏油碎石铺砌的，正午，路面的薄冰经过太阳的照射显得晶莹发亮。我们的车子正经过一个巨大的拐弯，由于路面结冰加之转向过猛，一瞬间开始失控，往左打转。

就这路，分分钟给你得飘得飘得咿的飘

接下来的几秒钟内，无论怎样转动方向盘，踩刹车，车子就是不听使唤，如脱缰的野马、断线的风筝一般，径直奔向对向的一辆丰田越野车。在一种几乎窒息的绝望中，我脑海中迅速闪过planA，planB，最坏情况怎么办，等等等等。看起来已经很难避免要撞车了，我向后绷直了身体，带着对撞车的恐惧，大喊一声我操……

谢天谢地，如你所知电影最后大都以皆大欢喜结局，我们的车在相撞以前及时恢复平衡，挣扎着与对方擦肩而过。整车人面面相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显现出某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虚惊一场”这四个字大概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成语，比起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一帆风顺都要美好百倍。

警察叔叔就是她

令人发指的是，后排的一位朋友竟然全程睡死（上图），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眨巴眼睛问我们刚才发生了什么，真是心大到让人嫉妒。

6

中秋夜，我们决定举行一次盛大的聚餐活动以示庆祝。我们找了一家青旅餐厅，点了新疆大盘鸡、馕炒烤肉、土豆牛肉、酸辣大白菜、西红柿炒蛋等等，预算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在户外风尘仆仆，徒步一天后，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愉悦到背后长出翅膀，头顶要打一束光下来。青旅里有人在交友攀谈，有人背一把吉他三个人合唱，有人在炫耀自己徒步墨脱、东非大裂谷的经历。而我嘴里塞满吃的，呷一口啤酒，心中充满了阳光一样柔软的安定与澄净，都是美食带来的美好生活啊。

喀纳斯老村

每天都是户外徒步几十公里

在禾木看过一场日出。出城要穿过一条枯水的大河，河边种满了白桦林。过桥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许多人，大家都默契地跟随人流往城外走，彼此也不交谈，像一场神秘的宗教仪式，气氛庄重又轻松。日出观景台在城外的一座山上，视野很好，远处一片金色的密林和一排排木屋，偶尔有大鸟飞过，雾霭在此刻并不让人烦恼，反而增加了某种灵性。我混在一群信仰佳能的老法师里，目睹了一场非典型日出（太阳被云彻底遮住）。

在山顶冻成球，捂着香飘飘取暖

月亮咋害没下班捏

日出后的雪山金顶

晨曦中的禾木村

我们在魔鬼城追日落，在白哈巴吃到让人泪流满面的泡面配馕，在乌鲁木齐狂饮夺命大乌苏......我在电脑屏幕前，笑着敲下这些字，记忆中在新疆的这8天辗转的画面愈发清晰，长镜头渐次掠过我停留的地方和遇到的人，一切像电影般慢速回放。

7

出门远行是远离日常的举动，充满了难以预料，你会经历爆胎，找不到加油站，摸黑在山谷里颠簸。你可能在另一个镇子，或者另一座城市。窗外有时候是落着细雨的平原，有时候是波光粼粼的海边，有时候是长满苔藓的山峦。

但，正如《银河系漫游指南》的封面上写的：Don’tPanic，美食、音乐和好朋友会带你回家。

我们在魔鬼城追日落我们在白哈巴，对面就是中国和哈萨克斯坦的边境线我们在可可托海三号矿坑

我们在喀纳斯湖边

我们在禾木去往乌尔禾的公路

seeupeacecowboy

文丨棒棒鸡腿饭

图丨棒棒鸡腿饭

出来吧，时空传送门！

撒哈拉沙漠丨埃及开罗

日本城崎温泉丨台湾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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