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么多年过去后,我认为出生就是个错误,还是个大大的错误,就像在80年代所有和我一样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孩子一样,不管是生活在哪里,农村还是城市,都是错误,没有意外,这种想法一直跟随,扰乱神经,让我彻夜不眠。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因为当时的错误,让我依然一无事成,身边所拥有的只是简单的几件东西,一台用来写作的笔记本,一套黑色西装,还有一双漆黑色皮鞋,除去这些就只有简单的生活用品了,这些东西随时都会变旧,然后,又要去买新的。 最近一年,我失眠了,夜里总在床上翻来覆去,脑袋里想的尽是以前的事情,啊!以前快乐过吗?想想,却一无所有。在这个到处都是奋斗的身影的年轻人的城市,大家都拼着命地去赚钱,拼着命地去快乐享受,在一阵疲乏之后,又陷入到无尽的空虚之中。如果像他们那样,会变成个什么样的人呢,但这样的生活是否又是我向往的呢?最后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对于热闹我总是旁观,不想参与其中,独立于热闹的群体之中,就让我做个闲淡的旁观者吧!没有信仰,不相信任何东西,哪怕是享乐,也害怕一旦沾染了后,又会遭它抛弃.害怕一切新鲜的东西,害怕进入任何领域中,甚至害怕谈恋爱,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难道我不是个正常的男人吗?想想看,有多久没有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了,三年有吗?大概有的,我已经疲倦了,谈恋爱我都害怕,只剩下一具皮壳,走在大街上,无人注意我,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但又想极力地与他们区分开来。 今天终于从租住的地方给搬了出来,那是个群租房,里面的人五花八门,大家互不相识。我喜欢寻找这样的住处,因为没人认识,大家只是短暂地住在一起,不用带着必须认识的负担,哪怕你沉默一整天,在床上躺着一整天,也没人管你。我喜欢这样的随意。当看到房东夫妻两个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些无聊的电视,说着带着腐烂气息的话语,想还是先搬出来吧,哪怕只是几天,也要逃离这个地方,于是,带着笔记本,坐地铁来到这个城市的郊外的某个小镇,在一个短租旅馆住了下来。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非常适合我,房间在一幢大楼的十一层,可以俯瞰整个小镇。这个小镇不像市中心那么拥挤,马路上时熙熙攘攘的车辆和人群,小镇只有不高的一些建筑物,而且离地铁很近,如果厌烦了这里,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便捷让我感觉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好好清理下自己的思维。 我写作只是不习惯说话,独立于人群,只是因为不喜欢热闹,到处逃离,因为不喜欢稳定,这些矛盾纠缠我。这种生活状态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想想看,大概很久了吧!连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曾经以为喜欢稳定,喜欢大多数人的选择。稳定,多么好的一个词汇,但当仔细想想这个词,恨不得把它踩在脚下。我处于混乱的生活状态中,没有固定住处,没有固定工作,在这个城市,像个游魂一样到处游荡时,又希望自己能有个固定的住处,有份稳定的工作,多么矛盾的人啊!连自己都无法猜透了。哈!对了,那个差点将他的一整套房子租住给我的男人还讨厌我吗?他的房间的钥匙还在我的口袋里,当初答应租住他的房子,那所房子之前是用来办公的,房间里是打印机和地上的废纸。那个男人大概是创业失败,急着将房间给租出去,因为他的房间到年底就要到期了,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赚点钱,他一定是这么想的。没错,从他的渴望又带着一丝调皮的眼神中,能看得出来。在没将自己的行李搬到这里时,他收取了定金,然后他才将钥匙交出来,等第二天带着笔记本和一身脏衣服来到他这里,才会签合同。但我食言了,不是个守信的人,当然之前我和他谈论时时急迫着想把房间给租下来的,当时,已经找了好几家了,没一家喜欢的,总挑剔其中的毛病,不是人多,就是房间太吵,房东人不好等等。最终,当找到了一家以为是很好的住处时,却食言了,第二天,下班后,对了,那时还在上班,一个看似稳定的工作,在一家民营医疗公司上班,工作的内容就是说谎和欺骗。我厌倦了这样的琐碎和毫无价值的工作,于是逃离了,逃离到这个安静的小镇,没有人找到,就连我的父母也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状态,他们以为我是在工作,所以没有担心,现在,我连和父母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哦,还是说回租房的事情吧!下班后,带着行李来到地铁站,当来到时,看到当地铁来到时,所有的人群都拥挤到地铁门边时,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被周围的人群拥挤得喘不过气来。所有人还是一股脑地往前挤,好像挤上地铁便是坐上了诺亚方舟,可以到了桃花源了,但不是这样的,车上的人也是挤得喘不过气来,这就是这个城市的特征之一,到处都是人,都是急匆匆地人群。我待在人群里,回想着为什么要在这里,如果租住了那个房间,那么之后的很多天里,都要经历这样的事情,感到从没有过的失落,觉得这里不属于我,从人群中抽离出来,一个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然后,掏出手机,拨打了房东的电话。那个男人很生气,语气很生硬,和之前所见的一个温顺的男人截然不同,好像我是个骗子,是个小偷,拿他房间的钥匙就是要趁夜黑之际,去把房间的打印机个值钱的东西给盗窃掉。我和他解释了不想租住的原因。现在回想起来,当他在电话的那头听到解释,一定会很惊讶,甚至会耻笑。能想象得到他脸上那一副鄙视我的样子,但不敢多想,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他,这样他也许会原谅我的食言,但当他听到后,还不肯原谅。这是这个城市所有人的特征,大家都不肯相信别人,如果别人是在撒谎,他还以为是真话,别人说真话时,他却以为是在撒谎。这个个子矮小的男人说要去报警,我听了,并没有一丝害怕,而是愤怒,提醒他说是给了定金的,这个定金的作用就是用来防止万一的,万一没有去租房子,那么定金就不再属于我了,而是属于你,你说要报警,也是个假如,假如我带着钥匙去你家盗窃,但是这个假如现在是不成立的,因为还没有去盗窃,一个没有事实的情况警察是不会受理的。我的话好像也有道理,这个男人听了,便不再多说了,但是最后还是让我允诺把钥匙寄还他。呵呵,这个胆小、事多的男人,现在倒庆幸没有租住他的房间。 我就是这么个矛盾的男人,在这个城市里,独自一人,要保护好自己,每走一步,都是想了很多遍的,虽然想了很多遍,但在做之后,还是会后悔,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性格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我是个多么纠结的人啊!想象着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读了那么多的心理学著作后,开始发现一个人的性格的形成不是偶然的,和先天的生活环境有关系,后天只会让这个性格开始变得丰满,但不会改变他,也许通过一定的努力会稍微有些改变,但当遇到棘手的事情时,你还会恢复到本来面目。想象着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么小心谨慎,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思考很多遍,害怕自家的所作所为让别人失望也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这样的事情在我身上一定不会是第一次发生。一定发生过很多次了,只是以前不自知罢了,也许那时还小,还没有形成自省的习惯,现在有了自省,觉得应该将自己现在的这个性格的形成,好好地梳理一遍,这样才会让自己以更好的状态来面对以后的人生。 于是,现在坐在这个小旅馆的房间里,一个只有十平方的小房间里,房间外边是一个广场,早上刚刚醒过来时,曾下楼去看了一遍,这和谨慎的性格也有关系。要下楼找好卖生活用品的地方,因为来到这里时急匆匆的,什么都没有携带,只带了一颗逃脱市中心噪杂的心情。当走出这个小镇的地铁站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希望自己再也不要回到市区了,要在这个小镇住下去,也许是半个月,也许是一年,谁知道呢?这一想法让我兴奋不已。像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和市区都截然不同,连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很多,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我要在这里回忆童年,少年,家人,朋友,一切值得回忆的东西和人,这里就是个绝佳场所。除了寻找超市外,还要找饭店,当饿了,要找一家卫生和干净的饭店去喂饱肚子,如果饭店不干净卫生,绝不会踏进去的,如果吃坏肚子,那么一天的计划就完蛋了,所以小心谨慎地寻找着饭店,像一匹饿狼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猎物,当发现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跑过去,大肆地咀嚼猎物身上的肉。除了饭店,还要寻找散步的地方,散步对我紧张的大脑来说至关重要,以前,匆忙地工作时,没有时间去散步,这让我的大脑始终处于紧张状态,没有清晰的思维,工作也只是处于习惯,别人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在公司里面,和别人并没有任何区别,所做的事情他们都做过无数遍了。为了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他们还是不断地重复以前做的事情,没有散步的时间,对一切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我不想这样,所以在那里工作的那段时间,一直处于压抑的状态,每天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现在恢复了自由,要学会散步,学会让大脑充满新鲜的空气,而不是污秽沉闷的空气。如果想这样就必须逃离城市,来到一个人迹罕见的地方,最好是个人不太多的小镇,这里离城市不远,如果想回到城市,随时都有地铁和交通,所以我选择了这里。另外,我看中这里还有个原因,那便是这里绝佳的风景,这里四面环山,只要坐一站公交车,你便会来到山脚下,山上有一座有名的寺庙,我没有信仰,不会去参禅拜佛,但是现在,无所事事,一切好奇的地方,以前不曾踏足的地方,都要去看看。这样一来,每天的时间会过得快一点,也是让自己的身体放轻松下,而爬山便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决定第二天就去爬山了,也许山上有好玩的地方正等待着我呢。 2 我出生的时候正是计划生育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年代,现在不想再谈这个政策了,因为国家的政策总是会变化的,那是国家领导人的问题,是一个叫做计划生育委员会里面的那些所谓的计划生育专家制定出来的政策,这个政策到底是有多么地有说服力,现在也不重要了,当这个政策在一个叫做最高领导的一个签字后,便开始执行了。从中央到地方,计划生育部门便如雨后春笋般开始生根发芽,以前那些连计划生育这四个字都没听说过的官员开始商量如果去执行这个政策,和那些刚刚从文化大革命的闹腾中刚刚复活的人们中去谈这个政策,让他们觉得这个政策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人们来说都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政策,让男人和女人们自觉地把裤腰带都系紧,不要随便地揭开,男女之间,夫妻之间不要随意地抛媚眼,不要到田野地头去野合,夫妻之间夜里早点睡觉,少做一点损害计划生育的事情。 国家规定计划每户人家只能生一个娃,大家都要把一这个字牢牢地记在心头。那些官员们拿着大喇叭站在一个叫做广场的地方,在一个叫做宣传话筒的办公室里面,对着一个话筒说,然后这个声音便通过无线电波,通过电线,通过人们的口口相传,在空气中开始传播,那些大喇叭就挂在村民们家树梢上,白天说,夜里说,没日没夜地说,要说到你心里去,说到你的脑门里去,让你不得不听,让你不得不记。这个宣传手段果然厉害,这是社会主义国家老大哥苏联的独创发明,后来开始在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生根发芽,在我国得到发扬光大。具体的说这个广播的作用就是宣传国家政策的,这种手段总体来说比大字报要先进文明许多,大字报是多么直接和残忍的宣传手段啊! 那时,在乡村和城镇随处可见计划生育的政策宣传标语,这些标语大家耳熟能详了,不需要这里赘述。在我的印象里,这些标语就像是细菌和苔藓一样到处传播,这一点宣传力度的确让人心生危机,这只是口头上的宣传,但你不得不听,如果不听后果严重,对于城镇里的人来说就是丢工作和丢饭碗的事情,教师就无法考证、教授多生了就会被学校开除教授资格,医生多生就会吊销执照,所以计划生育在城镇执行得效果比较好,但在农村,像我出生的农村来说执行得就比较困难了。80年代的农村,刚刚经历过三反五反、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等活动,才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们刚刚尝到了一点分产到户的甜头,但也只能说是处于温饱状态,一年也只有在逢年过节里才能吃上一次肉,其他时间只能是小米加糙米混合着吃,菜里面还不敢多放点油,油菜和稻子麦子收上来还要交沉重的农业税,除掉农业税,剩下的才是农民自己的,农民们还舍不得吃,把大部分的油菜籽和粮食都卖出去换点钱,这样才能买点粮食之外的东西,和生活用品,所以说,计划生育的实行对于那些有职业有财产的城镇人口是有威胁力的,但是对于一穷二白的农村来说就没那么有威胁了。 农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要让他断子绝孙,让他只能生一个,那些宣传官员一开始向农民宣传国家政策,说农民的牺牲是为了国家的幸福,就像之前的大跃进集体农庄一样,农民只要将自己的土地给交出去,那么生产力就会得到突飞猛进,这是为了整个国家的发展,不要为了一己之利,大家要崇尚集体主义,要为了国家着想,要和社会主义阵营站成一条线,不要拖后腿。农民在大跃进时把自家的农具和牲畜都交给了国家,这些以前世世代代都属于农民的东西都改为属于国家了。农民真的是一穷二白了,没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种的粮食要全部上缴给国家,国家给你大食堂吃饭,国家养活你,但是到底是农民养活了国家那些宣传部门,还是这些官员养活了农民,至今还没有个定论。 后来,农民在集体农社里吃不饱穿不暖,看见周围的熟悉人都瞒着那些当官的去田地里去偷自己种下的萝卜自己种下的蔬菜,去收割完的田地里去拾取那些遗落下的麦穗,农民一颗颗地捡起来,趴在田地里,东张西望,生怕被官员或者邻居给逮住了。他们把拾取的麦穗带回家,然后煮一锅看上去还不错的粥饭,让饿得已经两眼昏花的孩子吃,让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丈夫吃,让饿得已经没有了乳汁的母亲吃。而这时那些所谓的官员正喝着用农民种下来的粮食所酿造的茅台酒,用农民的饥饿换下来的粮食去换苏联的大炮和飞机,然后去对付那些看不见的敌人,名其为为了国家的安全。农民纷纷饿死了,开始背井离乡,那些官员又开始为了所谓的稳定,把逃荒的人围堵在汽车站,村口,火车站,然后又把他们给遣返回家,让他们继续饿下去,这就是大跃进时所发生的事情。 当大跃进遭受到农民无言的拒绝和抵触时,原先的愿望和现实差距太大,农民非但没有对国家感恩戴德,好好地把粮食种出来,让国家的粮仓充实些,反而都在怠工,让地变得更加荒凉的。农民都吃不饱,没了力气干活,这时那些所谓的官员只好改变这个政策了,因为如果再不改变,这个国家的地基,也就是农村就要彻底荒凉了。在某些省份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农民都饿死啦,这是个多么恐怖的数据。官员开始慌了,开始开大会反思以前的政策,反思的结果就是把几个政策的执行者给法办了,砍几个人头,名其为给农民一个交代,但是政策的拟定者依然稳稳地坐在龙椅上,依然逍遥法外,继续作恶,这个国家的农民在这个最大的领导人的领导下继续生活在黑暗中,好像永无抬头之日了。 这是计划生育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好在那个最高领导终于去世了,他的去世对这个国家的农民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但是最高机构还是存在的,继续用集体思想来统治这个国家的人民,尤其农民最好统治了。统治者认为农民翻身解放了,从三座大山下逃了出来,应该对最高领导和机构感恩戴德,应该高唱赞扬的歌,于是在大跃进时,每天农民出工时第一件事就是高唱社会主义好最高领导好,农民们一致朝着东升的太阳,高唱最高领导就像东升的太阳,永远不落。一天,当官员们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宣布最高领导去世时,他们像失去了魂魄似的,感觉天昏地暗了,感觉他们没有了父母,父母和太阳都死了,他们怎么活呢?他们大哭,追悼最高领导,恨不得死的是自己,也不要最高领导死,在他们的教育里,最高领导是不会死的,是万寿无疆的,现在竟然死了,他们恍惚了,我该怎么办,这个国家怎么办?农民彻底糊涂了,但最高领导死了,这个国家的机器仍然运转着,最高机构仍然在统治着人民,所以天不会塌,地不会裂,农民只伤心几天,后来又继续过日子。 最高领导死了,副最高领导觉得再继续执行最高领导的政策的话,这个国家就要亡了,他为了维系国家继续统治,只好改变政策,让农民分得了一些土地,让他们自食其力,自管死。如果这时候农民还要死要活的,还要到处逃荒,搞得国家不稳定,那么就一律抓到一个叫做劳改营的地方,让他们改造改造思想,思想改造不好就不会放他们出去。农民被土地给拴住了,好好地耕种,那些种出来的粮食终于大部分属于自己的了,虽然部分要上缴给国家,但土地是国家的啊!国家给你土地,你是在这个土地上打工的人,你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如果你不上缴,国家随时可以把土地给收上来,到时候不让你种了,那么你这一大家子的人该怎么养活呢?农民想,所以上缴给国家粮食是为了保证来年我可以继续种下去,也是为了养活我这一大家子,因为国家是不会养我的,连最高领导都死了,谁还会管我呢?农民这样想,然后想通了,又继续成为这个国家的领导统治的一个工具了。 农民有了粮食,那些原先因为大跃进而死去的老人让农村人口突降,那些原先因为三反五反让城市人整天处在斗争和互相斗争中忘记了夫妻生活,等着一切运动都戛然而止时,他们把之前的人的东西又重新捡回来了。农民有了多余的粮食,可以多养活几个孩子了,于是在不懂什么叫节育的情况下连续生了好几个孩子。我的爷爷就是这样的人,当然了在计划生育之前他就生了四个孩子,按照姓氏的辈分,以此叫大刚、二宝、三长、四红,那时他还一穷二白,四个孩子都是怎么带大的。他已经去世了,我无法从他的嘴里套出其中的原因,四个孩子像是牲畜一样散养!有一口就吃一口,没的话,就饿几天,让孩子们自己去找吃的,好在那时农村的野菜和野果还有水里的鱼儿很多,这些东西都给了四个孩子充分的养分,让他们像是小牛犊一样坚强地长大。计划生育执行的时候,刚好这四个孩子都长大了,于是他们是第一批接收这个政策的人。 3 这四个孩子都是在最高领导的领导下成长的,那时他们有的已经是十几二十几的大小伙子了,有的还十岁不到,但都已经懂事了,他们没看到传说中的地主被押斗的场景,却看到了集体农庄是如何运作的。那时大刚和二宝年纪不大,他们已经不再上学了,所以要跟着爷爷去地里劳作争公分,而三长才十岁,还在上学,四红就更小了,还只是个毛头小孩,胳膊像是柴禾那么细小,是拿不动那些笨重的农具的,他能拿动的只有木棍,他用这根木棍在田间地头到处游荡,看见那条河流干涸了,他就跳下去去捉生产队捉剩下的小鱼儿。如果有人看到了,说四红在破坏集体农庄的财产,四红也不是好惹的,他站在干涸的河里,身上全是泥巴,脸上也是,然后他顺手捡起一块泥巴朝那个人扔去,骂道: 操你妈,有本事你去村里告状啊! 四红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没人和他计较。那些村里的干部也不会去管一个小孩的,再说那时集体农庄已经执行得没那么严格了,那是七十年代初,有的省份甚至开始执行分产到户了,国家的政策一天一个样,执行到下面可能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那些官员正忙于宣传国家的大政方针,对于河里的一个毛头小孩,只要他不辱骂国家领导,不去破坏集体农庄,那么是没人管他的。 小叔四红就是在这时候练就了一身的本事,他捉鱼的本领的无人能及,就算在已经被踏足过好几遍的河里,他依然能用那些细小的树枝能从土壤的洞眼里找到泥鳅、黄鳝、和螃蟹。这些东西哪怕钻再深,只要经过小叔轻轻地一弄就会束手就擒,从洞眼里被掏出来。 除了捉鱼,小叔还有桩本领,那就是掏鸟窝。那时,在我们村,到处都是树,有高大的白桦树和松树,还有柳树和悬铃木红松和白杨树,这些树都是在大跃进的时候被种下的,十几年过去后,都长得枝繁叶茂的,很多鸟儿如麻雀喜鹊鸽子还有乌鸦和黄雀都喜欢在上面做巢,这样隐蔽的场所给它们天然的屏障。小叔一旦肚子饿了,在家里没吃的话,就会两眼一抹黑,在村庄里到处闲逛,他不会去田地的,因为那里不是他这样大小孩该去的地方,虽然他的两个哥哥大刚和二宝都在地里劳作,他们希望自己能想小弟一样自由自在,但他们的年龄已经到了可以争公分的年龄了,他们就像是牲畜被捆绑在了地里,每天一抬眼就要跟着父亲去地里,留下三长和四红看家,还有正在生病的娘,也就是奶奶。奶奶在三年自然灾害时侥幸活了下来,但依然逃不过大跃进,那时她得了一个叫做癌的疾病,除非到大城市去治疗,否则就是等死,但家里没钱,连给孩子穿一件不破的衣服的钱都没有,最后她只有等死。小叔四红那时还没有到体谅和关怀母亲年龄,不希望待在家里看着不断咳嗽的母亲,那些咳嗽声伴随着干呕声让他厌烦,于是他也跟随着两个哥哥踏出家门,但是他和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而是另外一个方向,家里只留下三叔三长在家照顾母亲,母亲口渴了,他给她递水等等。 小叔走出闷得让人厌烦的家中,在村子里到处寻找可以让他施展一下爬树身手的树木,最终把目标定在了一棵白杨树上。这棵树比他身体还粗,一眼望不到顶端,小叔抬头一看,内心窃喜不已,他认准了这棵树上一定有鸟巢,而且可能还不止一只,于是,他双手攀住树,双腿牢牢地拴在树上,然后双手一用力,蹭蹭蹭,就像是只敏捷的猴子一样往树上爬去。他爬得越来越高,中途在一棵枝桠上站了一会儿,休息一下,又朝着树的顶端爬去,爬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爬到了树顶,他的周围都是白杨树叶子,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拨开这些叶子,便发现了一堆黑不溜秋的小眼睛和他对视了,这是一只黄雀,比麻雀要大一倍,只要把它捉住了,拔去鸟毛,掏去内脏,放进锅里炒一炒,不用放油,黄雀身上的黄油就够吃的了。小叔看到黄雀内心惊喜不已,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朝黄雀靠近,但黄雀的鸟毛就像是孔雀毛一样展开,而且那对小眼睛具有威慑力地直盯着小叔的眼睛,这让小叔有点犯憷,他几次靠近,又几次退却了。那时正是傍晚,小叔在村里溜达已经快一个白天了,他勘察了无数根树木,甚至连树枝细小的桑树都没有放过,因为这棵桑树上叶子也很茂盛,而且这棵树上的桑树果子成熟了的时候。小叔总抢在别的小孩之前,连自己的两个哥哥都瞒住,自己一个人爬到桑树上,去采摘那些酸甜的桑葚,揉在一块塞进嘴里,往往等迟到嘴唇和手上都沾满了桑葚的红色汁液后才肯下来,所以说这棵桑树对小叔来说是最为熟悉的了,他认为它不会欺骗他,树上一定有鸟窝等待他去,但等爬上去时,却发现树上一无所有,除了一个蚂蜂窝,还好小叔激灵,跑得快,他没等那些蚂蜂觉醒,就从树上往附近的一个草垛上一跳,迅速地逃离了那棵桑葚树。这次遭遇让小叔清醒了很多,接下来他认为再没有收获时,却发现了这棵高大的白杨树,以及在树顶发现了这只黄雀窝。 小叔和惊诧的黄雀对视着,两对小眼睛互相凶狠地看着对方,只不过一个是小孩,一个是黄雀罢了。小叔站在树上,他不急,他知道如果把黄雀弄急了,黄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那么他就一无所有了。别看小叔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可他比哥哥大刚和二宝都有智谋,他会趁夜黑跑到集体农庄的仓库里,翻过仓库的围墙,跑到里面去偷玉米和粮食,他的身体就像个猴子一样敏捷,他会说动物的语言,会理解动物的语言,当仓库里的水牛看见小叔时,像看见一个熟人,咧开嘴朝小叔笑笑,然后哞哞地叫两声,意思是你又来啦!小叔对牛说: 对,我来了,我饿了,不来不行啊,你看我的肚子一到晚上就会瘪下去,就像是只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皮球你见过吗? 牛说:我没见过,但是我见过很多人的肚子和你的肚子一样瘪了,为什么他们像我们牛一样吃草呢?牛百思不得其解地说。 田地里到处都是草啊!就像我们牛,饿了,就会低头咀嚼地里的杂草,那些杂草的汁液真实茂盛啊,尤其是清晨的还沾着露水的草呢?牛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似地说。 所以,我希望每天我能早一点地被放出去,我就能吃到那些新鲜的草了。牛看看地上已经干燥得发黄的草继续说。 这些草太干燥了,又没有水分,我不喜欢吃,你喜欢吃吗?给你吃吧!牛好心地对小叔说。 但牛不知道小叔时不吃草的,他半夜来到仓库是来找挂在仓库墙壁上的玉米,那些玉米等两天就会被交到村公社的仓库统一储藏起来,由村公社的人交给县公社,再由县公社交给市公社,市公社就交到国家的仓库,。在没交到国家仓库之前这些玉米没有主人,是属于集体的,任何人都不能擅动,如果发现谁偷了这些玉米,被发现了,就要被抓到村公社,然后你就倒霉了,被打被关被斗。小叔曾经亲眼看见一个比自己两岁的孩子大亮因为偷了一个玉米穗子,就被关在了村里的一个暗房里,听别人说,那个暗房里漆黑一片,里面有各种刑具,就是来对付不听话的村民的。大亮在里面被关了半个月,等放出来时,就只剩下半条命了,没过一个月就死啦。 小叔不想像大亮一样,所以他格外小心,他和牛套关系,牛和狗是好朋友,如果狗发现了有人来了,就会吠叫两声告诉牛,牛再告诉小叔,这样小叔就会在那个人来之前有充分的时间离开仓库。 小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具有和动物交流的本领的,当他发现自己拥有这个本领时,兴奋不已,他开始和各种动物实验,说话,包括蚂蚁、蛤蟆、乌龟、蛇、乌鸦等等这些动物,小叔都和他们说过话,有的动物的声音特别小,小到小叔非要把耳朵贴到他们的嘴巴前才能听到。 有一次小叔把耳朵贴到蛇的耳朵上去听,没想到蛇反咬他一口,还好小叔反应得快,没被蛇给咬到,否则小命难保。在这之后,小叔变得聪明了,他不会和那些具有恶意的动物交流,只会和牛啊、狗啊、鸡啊,这些动物说话。 小叔没把自己能和动物交流的本领告诉任何人,包括两个哥哥。那时,小叔独立于人群外,他不相信任何人,虽然如此,小叔依然会把自己在农庄仓库里偷取的粮食带回家,交给我的爷爷,那时家里的米缸已经空了,爷爷正在为下个月该怎么过而恼神,几乎每个月爷爷都要为这些东西恼神,因为他和两个儿子子生产队争取的公分根本不够这一大家子人吃饭的,四个儿子看见粮食都入饿狼扑食般,啪啪啪两下就把那些公分换来的粮食给吃掉了,但离下一次分粮食还有大半个月呢?这么些天该怎么过呢?爷爷作为一家之长,每天考虑的就是这些事,但是毫无办法,村公社是不会管你家的死活的,爷爷曾经有一次试着到村长家去借点公粮,但是被村长一口拒绝了,爷爷临走之前,亲眼看见村长家的米缸里满满的,那些白花花的小米差点都要从米缸里给溢出来啦,这让爷爷眼红不已,但是谁叫他是村长呢?村长管辖着村里所有人的粮食,他想吃多少,只要自己跑到仓库里去拿就行了,谁也管不着他,所以爷爷想等几个孩子长大了,一定要让他们当官,最小的也要是村长级别的,这样才会有油水。 4 除了粮食的问题,爷爷最担心的便是奶奶的病了,这个跟着自己半辈子的女人此刻被一个叫做胃癌的疾病给折磨着,这个病就是在大跃进的时候给落下来的,爷爷清楚得很。因为大跃进的时候,奶奶刚刚生下二宝,大刚也才三岁,二宝整天要奶吃,但是家里有没有粮食,奶奶吃不到粮食,没有奶水,就没法给孩子吃,但是孩子肚子饿啊,于是奶奶就极力地去喝水和吃用野菜做成的稀粥,这样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是好在能填饱肚子,也能出一点奶水。虽然奶水里大部分的都是水,但是只要一天多吃几次稀粥,多给孩子喂几次,等孩子吃饱后,再把孩子给哄睡,那么这一天就过去了。奶奶做梦都梦见两个孩子把嘴巴吸在她的乳房上,渐渐的,乳房干瘪了下去,二宝也已经两岁了,不用再吃奶了,可以喝一些稀粥了,奶奶看着两个孩子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就像路边的野草一般枯黄,她的心便纠紧了,但是她的身体已经被折磨得差不多了,三长和四红的出生更是雪上添霜,让奶奶的身体彻底垮了下去,奶奶没办法再继续生下去了,这是她的身体不允许,如果她的身体允许,以爷爷的旺盛精力一定会让奶奶再生五兵和六龙的。 有一天,当爷爷在集体农庄学忠字舞回到家里时,没想到那天早上,奶奶一颤一颤地上厕所时,晕倒在了厕所里。爷爷急了,一下子把奶奶抱到床上,奶奶在床上躺着,虽然还出气,但是脸色蜡黄,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爷爷看着奶奶那一副死人一样的表情,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他跑到村里找到那个赤脚医生,那个医生来到爷爷家,看到奶奶的病情,说他治不了,只要到大城市里去治疗,而且再晚一点就迟了,人就保不住啦。爷爷客气地把赤脚医生送走,但是爷爷哪里有钱送奶奶去大城市呢?于是奶奶自从那次晕倒在厕所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穿衣如厕都要靠家人的帮助,这就是小叔九岁时家里发生的事情。 就在爷爷为下个月的粮食恼烦不已时,小叔看到了爷爷脸上那无助的表情,还有躺在床上的奶奶,他感觉自己一下子长大了,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必须要做点什么了。如果光靠爷爷和两个哥哥公分换取的那么点粮食的确是吃不饱的,虽然他曾偷偷地把从公社仓库里偷取的粮食放进自家的米缸里,但依然不够,毕竟那只是小叔偶尔为之的事情,他一直记得大亮临终前对自家说的话,他劝告小叔不要再去仓库啦,说那个仓库四周都是陷阱,那些干部每天晚上都会守在仓库边,等有人爬进去,他们就会一下子把他们给抓住 大亮说得有点危言耸听,毕竟,小叔一次都没有被抓到过,也一次没有看见那些躲在暗处的干部,但大亮那流着眼泪颤抖的话还是让小叔一直铭记着,所以自那以后,小叔去仓库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因为他不想像大亮一样被抓到那个暗房里面去,但现在不一样啦,现在他的母亲就要饿死啦。他的两个哥哥和父亲无助的样子让小叔感觉自己责任重大,他决定冒一次险,他要再一次地走进那个堆满了粮食的仓库,这次他决定不是小偷小摸了,他要带一个大一点的米袋子,要和他自己一样高的袋子,等袋子装满了,他就可以从仓库里跑出来啦。 小叔和黄雀对视着,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但是还没动手,这和他那谨慎的性格有关系。小叔的谨慎性格和我有点像,但我比小叔更加谨慎,如果是我,一定会等到天黑,等到天亮,都不敢去抓那个黄雀,但小叔不一样,他在等待时机,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也没闲着,他在树上着,看着树下发生的事情。那时已经是傍晚了,西边天空血色的夕阳以及出现,被辐射到的云朵也渐渐变黑,小叔看着远处集体农庄的人们纷纷扛着锄头开始回家了,他们走成一条线,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那个身宽体胖的村长,他像个带队的,每天一大早,都是他在打谷场召集村民,然后开始分配工作,男劳力就拿着锄头锄草,或者开挖地,女劳力就播种和洒水,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则把泥块盖上前面已经撒了种子的坑。分工十分明确,根据做事技术难度和劳累程度来记取公分,男劳力一般十个公分,女劳力七个,孩子就只有四个,所以一个男劳力顶得上两个孩子呢。 小叔站在树上笑嘻嘻地看着,等他去地里赚取公分,还要等几年呢,所以他不急,他还可以继续自己的捉鱼掏鸟窝的生涯,此刻他就在掏一个黄雀的窝,但他已经在窝边呆了已经有一个小时了,甚至不止,他希望自己不要再呆下去了,否则等天彻底黑了后,就分辨不出黄雀的具体位置了,到那时他想捉都捉不了啦,小叔想。 就在小叔快要被自己的父亲发现时,他终于把小手伸向那个黄雀,刚一接触到黄雀的身体,黄雀就猛地飞起来,拼了命地嘲小叔脸上最柔弱的部分啄去。小叔哇呀的一声,两眼一阵昏花,双手一松,像一颗铅垂一样从树上掉了下去,好在被一个树干挡了一下,但依然摔了个倒插葱。 小叔从树上掉下来时,爷爷刚好从地里回来,他看到趴在地上的小叔正在痛苦地喘气,眼泪从眼角慢慢渗出,当看到爷爷时,小叔终于忍不住地哭了起来,但仔细听还以为他在笑,爷爷问他趴在地上做什么, 你这个小坏蛋,整天无所事事,现在竟然趴在地上了,装死啊!爷爷生气不已地说。 这时后边手工回家的人走过来了,看见小叔那一副痛苦不已的样子,对爷爷说, 哎呦,你这个老糊涂,你家小儿子看来是刚刚从树上掉下来啦!你没看到他嘴巴边全是泥巴吗!快送他回家吧! 爷爷听到邻居这么说,把小叔从地上翻过来,就像是翻一条鱼似的,然后看到小叔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时,爷爷才感到邻居并没有欺骗自己,四红刚刚是从树上掉下来了。 爷爷把四红抱起来,飞快地跑回家。 大刚和二宝正在池塘边把一天的辛劳给洗一下,顺便拿着一个水桶在打水,他们看到父亲背着四红跑回家,以为四红又被蛇给咬了,四红经常被动物咬,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以前四红被动物咬过之后,只是一瘸一拐地走回家,有时还会笑嘻嘻地和他们打招呼,现在四红就像个死人一样趴在爷爷背上,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哥哥放下水桶,好像凑热闹似地跑回家中,看到爷爷拿着一块湿毛巾把四红脸上的脏土给擦掉,擦完脸,再擦脖子、肚子、大腿、小腿和脚趾。爷爷擦得前所未有的仔细,这让大刚和二宝感觉爷爷对四红从未有过的关心,以前爷爷看见四红就是一顿臭骂,说四红不做好事,老是给家里惹麻烦,恨不得四红死掉,但是当四红真的出了什么事时,爷爷又痛心不已了。 那时大刚和二宝看到爷爷对弟弟那么贴心,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他们。 二宝看到四红还在呻吟不止,感觉事态严重,便问四红到底是怎么啦,是不是被蛇给咬啦!二宝扣着鼻孔,站在门边说。 二宝也就是父亲,那年他才十四岁,是家里的老二,也是最不讨爷爷喜欢的一个儿子,这在我的另一篇小说《年的爱情》里面有详细的说明,二宝几个孩子里面最愚蠢的一个,显而易见,因为如果四红是被蛇咬了,那么他脸上就不会有泥巴,头发上就不会有枯树枝,还有他的胸膛也不会青紫的了,但是二宝猜不到弟弟还会因为什么原因会变成这样,于是他又一惊一诧地说: 四红不会是被哪个小混蛋给揍了吧!二宝上前一步,附身,凑到小叔跟前,问,但小叔并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哥哥,然后轻轻地摇摇头。 那会是什么?我想不出了。二宝好像想不通似地,抓了抓自己已经十几天没洗过,早已蓬松的头发说。 哎呀,你这个二呆子,不要乱猜了,赶快给我从邻居二婶家借一点猪油过来,我给你弟弟揉揉身子。爷爷狠狠地看了二宝一眼,好像四红之所以摔伤,是因为二宝的教唆,所以说话语气有点硬。 二宝听了爷爷的话,有些害怕,但他依然有点疑惑,好像是他的问题还没弄清楚,爷爷怎么能把他给支出去呢?二宝有点不情愿地,慢慢地倒退着出了房门。 二宝走后,房间里只剩下爷爷和大刚了,这时四红才慢慢地回过神来,他好像还在树上和那只黄雀对峙似的,但当他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一刻,那只黄雀早已经一剑冲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小叔决定当自己的身体好一些的时候,一定要再一次地爬到那棵白杨树上去把那只黄雀给捉到手,但此刻,他浑身疼痛难忍,胳膊连抬都抬不起来了,大腿上也隐隐作痛,这一切都已经不允许他有非分之想了,他决定还是安分地在床上躺几天,那个要去村公社的仓库里去偷粮食的计划也要缓几天啦。 小叔感觉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娘,想到这里他眼角的泪又流了出来。 哎呀,你这个呆娃子,好好的哭什么。爷爷好像有点生气地说,别看爷爷平时对小叔很凶,但是当小叔长大后,爷爷依然只答应和小叔住在一起,当小叔结婚后,爷爷依然和他住在一起,可见爷爷对这个小儿子是格外宠爱的。 大刚是个聪明人,那年他已经18岁了,过几年,他也面临着要讨媳妇的任务了,这是爷爷交代给他的,爷爷曾经暗暗地把大刚叫到身边,好像秘密似地对他说: 你把裤子脱下来给我看看。爷爷盯着大刚说,样子有点奇怪,大刚从没看到爷爷这样看着他,但是他又不敢违背爷爷的意思,于是他慢慢地把裤子给褪去。 爷爷看到大刚的裤子脱掉了,好像还不满意,又说: 把褂子也脱掉。 大刚又顺从地把褂子给脱掉了,于是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站在爷爷面前,虽然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但他依然有点害羞,便双手捂住下边。但爷爷好像还不满意: 把双手给拿开!爷爷大吼道。 大刚只好又把双手拿开了。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大刚的身体明显偏瘦,但是两腿中间的那个东西发育得还是很正常,而且被一片森林给包围着。 爷爷只是简单地扫一遍,然后又让大刚把衣服穿上。在叫走大刚之前,他说的一句话让大刚在很多年之后依然记得很清楚。 过几年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了。爷爷叹着气说。 爷爷所谓的离开家便是大刚到了结婚的年龄了,那年大刚才18岁,但是18岁刚好是个结婚的黄金年龄,爷爷认为大刚结婚可以迟两年,因为底下还有三个弟弟,这三个弟弟还需要大刚照顾,还需要大刚赚公分维持这个家,明年,大刚19岁时,大刚就可以赚10个公分了,和爷爷一样了,所以爷爷不想让大刚离开,他的算盘打得很准,只要大刚一结婚,那么就要独立成家立户了,到时候爷爷还要给大刚盖房子、娶媳妇,这一切都是爷爷无法承担的,虽然那时村子里人家成家花不了多少钱,但村里的姑娘还是不愿意嫁给同村的穷人的,尤其是像爷爷这样的一个大家庭,而且奶奶还病倒了,如果奶奶没病,那么家里的境遇也许会好一点。 爷爷焦头烂额,不仅是大刚的婚事,还有四红的不省事,另外还有奶奶的疾病,这一切都压得爷爷喘不过气来。 爷爷看着四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躺在床上,就觉得这个家迟早是要倒下去的,就像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有的人家只要一个人死了,那么其他人就涣散了,大家各过各的。尤其最近几年,爷爷的父亲那一辈的地主土地被收去后,家里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以前爷爷还可以给地主打工,虽然日子一样难过,但地主对底下的农民还是很客气,平时逢年过节还会多给一些粮食和猪肉,一个月里总会沾上一次荤的,而且你做得多,地主给的就多,地主对农民还是很客气的。 爷爷清楚地记得他最后给一个姓李的地主做事时的情景,爷爷喜欢上了地主的女儿,每天去地主家时,爷爷都是低着头和地主说事,比如今天爷爷开坑了多少地,捡了多少斤棉花,现在豆子又收上了多少,这一切地主都会记在一个小本子上,作为爷爷的劳动成果给记着,一个月一个月的给报酬。爷爷在那个年代给地主做事是心甘情愿的,而且那时他没有饿过一次,但现在给农舍做事却是被逼的,每天上工都要计时,大家要一起去地里,一起回来,就算你再努力地去做,得到的还是不够一家人吃的,爷爷想真实一代不如一代了。 那个姓李的地主,在解放后就被作为典型给拉出来批斗了。爷爷记得那还是夏天,李姓地主上衣被扒了,五花大绑地押到打谷场上,让农民批斗,让农民说被这个地主压迫得多辛苦。那些批斗这个地主的农民都没有在他家做过事,他们只是陪衬的,只有爷爷知道这个地主的心肠是有多么好,他的女儿说话是多么温柔。每当爷爷去地主家汇报时,地主的女儿总会给他倒一碗热水,她还穿着一件花式新颖的旗袍,虽然有点旧了,但色彩还没有褪去,这让爷爷觉得自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所以他打消爱慕她的心思,一心一意地为地主家做事了。 张二牛,你说说,李地主有哪些压迫你的事,我记得四几年到解放,你家一直为他做事,你应该最有发言权,现在解放了,农民翻身当家了,以前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出来,不要害怕,国家会为你做主,毛主席会还你一个公道。村公社的社长把爷爷从人群里拉出来,说。 爷爷本来想躲藏在人群里,一言不发的,但是当他被社长给拉出来时,爷爷好像一下子从阴暗的地方来到阳光照耀的地方,周围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爷爷,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让他们解恨。 爷爷清楚地知道斗地主的流程,他知道当自己一旦开口,一旦开这个闸,那么愤怒的洪水就会朝地主冲去,到那时不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社长见爷爷不开口,便把他拉到李地主面前 张二牛,你以前不是很能说嘛!现在快说。 爷爷知道要是自己不说,等下社长给自己定个反革命的罪行,说自己同情地主,和地主是一伙的,那么他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爷爷理了理自己思路,开始组织语言了。大家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爷爷慢慢地张开嘴巴: 是的,解放前,我一直在地主家做事,地主给我的粮食只够吃的,还有那些猪肉啊,大把大把地送给我,也不要钱。 爷爷说到半中间时,村民们都看呆了,这时,社长看到情况不对,赶紧把爷爷给轰走了,然后让其他人接着说。 那次,爷爷留住了自己的良心,所以很多年之后,当爷爷回想到这次经历时,还是很感慨,因为虽然他没有说什么违背良心的话,但是其他农民还是在社长的威慑下,编造了很多谎言,让那个李姓的地主加上了反革命和反毛主席反农村改造的罪行,这三项罪行加在一起,判他终身监禁。 李姓地主被判刑了之后,他的女儿一时想不开,在村公社第二即将审判她时,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她穿着那件旗袍,一下子跳进了村里的那口老井里去了,第二天才被一个打水的孩子给看到了。 村民们用带钩子的绳子将她给打捞上来,爷爷也是拽绳子的一员,当他看到这个女人苍白的脸,和湿漉漉的头发时,眼睛顿时模糊了,社长站在一边,指挥着大家打捞。当打捞上来时,他说: 这个女人是畏罪自杀,畏罪自杀,大家不要围观了。 村长的一句畏罪自杀,让村民们恍然大悟,但他们再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个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的少女犯了什么罪,让她想不开的,但社长既然说了是畏罪自杀,那么她一定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地主是坏蛋,地主的女儿就是王八蛋,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看她身上那一身封建社会的装饰,还有那七寸金莲,都是腐朽的封建社会的产物,这一切都让村民们愤怒不已,恨不得再在她身上踩两脚,让她死了都不得翻身。 等天黑的时候,村民骂够了,才纷纷地散去,回家,留下她的尸体在井边,第二天当村民们回到井边时,她的尸体不见了,但村里的荒地上却多了一个坟墓,无名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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