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酸的浪漫——喇叭沟门登山随后感
人的一生中经常会遇见许多记忆非常深刻的事情,也许是喜事、也许是悲伤的事、也许是感人的事、也许是震撼的事。。。。。。但无论什么事都似乎可以通过语言表达出来,而我们今天经历的事却很难组织词汇来形容。形容惊险?形容刺激?还是形容曲折?可能任何方式的形容都不恰当,因为这是一件平凡而又非同寻常、平淡而又令人回味、平常而又使人感动的事情。也许,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我亲身经历的、难忘的、真实的故事。
像往常一样,六小灵童公社的何总早在几天前就提出了几个今年的十一长假出游地方和行程路线。经过商讨,最终确定的是怀柔的喇叭沟门,时间初步定为9月29日出发、10月1日返回。而且,公社组织的这次出游团队又壮大了,因为大壮壮从美国回来了,一家三口又重新归到了我们的团队。再加上我们的新朋友——小娃娃母女俩,我们这次游玩的团队增加到了24人。
喇叭沟门是一个原始次生林生态景区,位于怀柔县最北端的满族乡孙栅子村,西北临河北省丰宁,距北京市城区约160公里。喇叭沟门是北京最著名的白桦林风景区,其中海拔1700多米高的南猴岭是怀柔区的最高峰。据说,特别是秋天的喇叭沟门,景色更加迷人,山高林密,气候凉爽,是登山和摄影爱好者追逐的场所。我们这次出游的计划就是攀凤凰台,登南猴岭,赏红叶,摘野果,沐浴白桦林。
公社旅游团于9月29日中午到达喇叭沟门驻扎地——凤凰台夏凉宫度假村。海拔米至米的凤凰台位于原始林核心区内,据说北宋年间辽国的萧太后曾在此晏坐休息,观景纳凉。景区内有万顷林海,绿浪涛涛,幽绝深邃,清气袭人,森林覆盖率达80%以上。主要树种景观有白桦林、红叶林、野核桃林、野葡萄林、黄菠萝林、六道木灌丛以及橡树、枫树等混交林。因受高海拔和森林气候的影响,这里清凉宜人,夏季平均温度比市区低8度左右,可充分享受盛夏“拥被而眠”且无蚊虫叮咬的惬意,为此这里取名为“夏凉宫”。近几年,随着从旅游观光到休闲度假,从城市游览到回归自然,从千篇一律到个性追求的社会主流的演变,越来越多的郊区原生态被城里人挖掘出来逐渐发展成为休闲产业。这里也由原来的落后村落和看护林场逐步改变为接待城里人休闲观光的度假村。
当我们开车到达凤凰台景区牌楼后就进入了林场,山路的两侧和远近的山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颜色不一,品种各异的树木。沿着景区弯曲的山路渐渐爬高继续前行一两公里后,就可以看见依地势迤逦而建了一片度假村。度假村内设有客房、餐厅、露天篝火、娱乐室等设施,房屋均由或翻盖或新盖的一层砖混结构的营房式建筑组成,每排住宿房屋被就地取材的山石堆砌成半人多高的院墙围成一个个小院,小院里约有五、六间客房,客房朝阳面门前的地上种着许多萝卜,萝卜随着活泼地绿油油地叶子崩发出来泥土的清香,泥土的清香混合着山林中的寒气拂面吹来,沁人心脾,使人陶醉。
我们这些在城市中看惯了纷乱繁杂,听惯了吵闹喧哗,闻惯了污气尘沙的人们,刚一来到山野森林中,随即被眼前这种“庭草衔秋自短长,悲蛩传响答寒螀。”的秋日景色所吸引。在学校里圈养了近一个月的孩子们仿佛挣脱了枷锁似的,一下子从车里冲了出去,奔放着、笑闹着融入到了大自然里。我渐渐地放慢了脚步,欣赏着新环境,倾听着新声音,呼吸着新空气。这里的树依然高,林依然密,但是没有了穿梭在城市高楼大厦中的压抑感;这里依然听到的是孩子们的笑闹声和远处林间的鸟鸣声,但是所有的声音就像在清水中过滤了一样,那样清纯而又动听;这里的空气虽然像山里的颜色一样纷杂,有泥土味、小溪味、落叶味、野果味、树木味、杂草味。。。。。。但是这些味混合到一起却是那么的净,那么的静,那么的劲。净的纯洁清亮,让人只觉查出是一种从未闻到味道;静的无声无息,使人置身于虚幻缥缈的天宫里;劲的霸道有力,叫人不自觉张大嘴巴,贪婪地就像一个极度缺氧的人突然吸到了开大阀门的氧气瓶中的氧气一样,肆无忌惮地尽情呼吸。
我们下午在周边简单游玩了一下,看看圈养的梅花鹿,摘摘山间的野山楂,走走崎岖的山路,很快天就黑了下来。当万籁俱寂,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傅、老秦和我拿着照相机出度假村向山上走了十几米后准备拍摄夜晚的星空。小傅是个摄影迷,自从公社成立就购买了一个专业照相机,每次出门相机都是随身携带,随着不断地刻苦钻研和经常的取景训练,现在的摄影水平已经非常专业了。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晴朗无云,是摄影爱好者拍摄星空的最佳时机。他说,拍摄星空时一个是要求拍摄场地四周要非常黑,对比要强烈;另外相机要支的非常平稳,曝光时间要长,这样就可以拍摄到星星在空中移动而形成星云的影像。只见他找好最佳拍摄地,支稳相机,取景儿,对焦距,掐表,拍摄,一系列的动作非常熟练自如而又有条不紊。我顺着相机拍摄的方向看去,哇!星云!密密麻麻的星云!灿烂星空,点点的繁星数不胜数,无穷无尽。只见星星左一团,右一团,有时密,有时稀,就像“桂露对仙娥,星星下云逗。”一会儿走,一会儿停,忽儿亮,忽儿明,仿佛是在眨眼睛,一眨一眨的,真像童话般的世界,如诗如画,令人陶醉。在记忆里这只有小时候才能看到的星空,生活在城里的我已经几十年没有看到了。几分钟以后,小傅把夜空的星星拍到相机上时,看到的是斗转星移的景象,星云真是在运动着,就像在电视里播放天气预报时看到的卫星云图运动似的。短短几分钟时间能够把宇宙的运动纪录到这个小小的机器里,我不得不暗赞现代科技水平的发展之快,但是在感慨之余却又想到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科技的提高,这种纯自然的景象却是越来越少了,会不会到那天我们只能在电脑上才可以看到这些景象。到那时我们是赞叹现代科技的发展呢,还是遗憾自然而又原始的消失呢;是留给孩子们今后来解决这些问题呢,还是我们现在就做点什么。留给我们共同来思考这个问题吧。
第二天早饭后,我们一行24人驱车来到南猴岭山下。大约九点多,大家停车后就顺着逶迤的山路慢慢地向上攀登。一路上公社社员们一边欣赏着路边的秋景,一边有说有笑地前行着。山道是一条人工修整的石板路,大约有三四米宽,路的两侧满是野生白桦树,树下的荆棘和杂草交织茂密。白桦树的树干挺拔,枝冠细密,树皮银白,素洁清雅,树尖疏朗深远,偶尔有细碎的阳光透射下来。阳光散落在白桦树干上,忽隐忽现的,就像一幅油画作品被人搬来搬去地不断改变着位置和光照的角度;阳光散落在黑灰色的石板路和五颜六色的落叶上,忽明忽暗的,地上的落叶有暗红的、深红的、淡黄的、土黄的、深绿的、草绿的,在衬上深灰的、浅灰的、深褐的、浅褐的石板路,就像一个正在作画的大师手里晃来晃去的调色板;阳光散落在眼前这几个活泼的孩子们的脸上,忽闪忽烁的,我眼前一花,看到孩子们有的就像动画片《狮子王》里那个脸上略带几个小雀子的小狮子辛巴,有的就像小鹿班比。这些在成长路途中还不知未来世事艰辛和困苦的孩子们,是那么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是那么的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是那么的顽皮可爱,纯洁无瑕的。有时我真是在想,孩子们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呀,这样大人们不就可以永远年轻了吗。
上山的路依旧是弯弯曲曲的,上山的人陆陆续续地都向一个方向走着。行走在路边到处可以看到不少经过修剪后成堆的、已经风干的白桦树枝,虽然这些剪下来的树枝干不知当地人用来干什么,但是却与周围环境融入了一体,并不显得凌乱或碍眼。即使是废弃的树枝也有点“孤芳好处,消得骚人题妙句。皴皵寒枝,木必生绡画得宜。”的感觉。小翟和小何从路边捡起一些相对粗壮直溜的树枝,略经加工就变成了非常顺手的手杖,然后再分发给孩子和老人们当为上山的辅助工具,除了老张和乐乐姥姥有专业手杖外,其他几个孩子们都拿着自己选的手杖高兴地向前跑去了。
南猴岭虽然海拔余米,但我们停车的地方就基本有海拔多米高了,剩下的几百米山路也都是缓坡慢行的步行道,对我们来说不成什么问题。几位妈妈还在讨论中午是在山上野餐还是下山到餐厅吃饭呢。如果中午就下山了,那下午再去哪玩呢,等等。
我顺山路正边看边行着,忽然发现高一博站在路右侧的一个小豁口等着,这个小豁口似乎以前就有人走过的痕迹,但应该不是登山的小径,因为向上看去隐约可见一片乱石沿着山坡堆砌而上。对山路两侧不是白桦树,就是杂草荆棘的山坡来说,突然发现有一条乱石山坡也显得挺引人和扎眼的。这时小杜带着几个孩子已经爬的很高了,后面跟着乐乐姥姥和身材高大的老张。
我看了看上面,看着高一博说:“咱们还是走正经路吧,我不太喜欢走野路,爸爸怕有草丛里有蛇什么的。”
“他们说这条路近。”高一博的话不多但带着倔强。我知道他站在这实际就是想告诉我他也要从这里爬上去。
“没事,走大路绕不了多远。”我还在试图说服他,但是这回他只摇了摇头跟着就上去了。我正在犹豫不决,只见小傅、老秦和雨儿姥姥也过来了。大家见孩子们都爬上去了,也就没太多说陆续向山上爬去,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在后面跟着大家。
顺着似乎是山路的小径爬了十几米,就到了一片差不多有六七十度角的乱石山坡。只见这堆酷似喀斯特地貌的石头阵参差不齐,鳞次栉比的,也许这里很久以前发生过泥石流,又经过多年的雨水冲刷形成现在这个地貌,猛地一看好像是从山上落下的石头被人为堆放的一样整齐而又稳定。只见这些石头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或薄或厚,或立或躺;有的大如磨盘,有的形如斗拱;有的瘦骨嶙峋病殃殃地歪在缝隙里有气无力的,有的宽大粗壮气冲冲地挡在道路上理直气壮的;有的几块石头随意拼凑好像砌成了一个个的碉堡,阴森可怕的石洞就像一个个的射击空;有的几块石头自然散落搭接成了一条条石阶,平整稳当的台阶仿佛一排排的高脚凳。但是所有石头都像是人工斧凿刀切的一般,无论如何摆放却稳如泰山。大部分石头的阳面还算平整无华,但是阴面和石缝里却或多或少地长着黑绿色的厚厚的苔藓。有时一不小心手摸到上面就像摁着了一把掉了毛的鞋刷子,腻糊糊,毛渣渣的,心里别提多膈应了。我心里在想,这条山路也可以称得上“山石荦确行径微”了,往上去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山石路呢?上面的石头稳吗?孩子们可千万别踩空了或蹬下石头来。我一边爬一边心里在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
这时高一博已经追上前面的雨儿、乐乐和颜颜,几个孩子随着小杜冲在最前面,随后是乐乐姥姥,再后是大壮壮和老张。前面的几个孩子大约落下我有二三十米远了,从下面向上望去,只见几个小屁股忽左忽右地在石头阵里向上晃动。我大声地向他们喊道:“小心脚底下的石头,一定踩稳了再爬,千万别蹬下来石头。”
我的话音刚落,只听上面小杜气急败坏地向下喊道:“前面没路了,下面的人别上来了。”
“我到前面去看看。”小傅边说边健步如飞地向上冲去。
我回头向下一看,不知啥时小娃娃母女俩也爬上来了,默不作声地跟在老秦和雨儿姥姥身后。小娃娃是一个伶俐可爱的小姑娘,今年仅有四岁多,只见她在身材瘦弱的妈妈陪护下一点都不示弱地向上爬着。再看老秦有点像电影《少林寺》里挑水的和尚,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拎着一个塑料袋,用脚找着顺脚的石头,一步一实地保护在雨儿姥姥的身后。我赶紧停下来把手伸向雨儿姥姥,姥姥一边摆手一边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那您别着急,在这儿先歇会儿,等他们前面的信儿。”说话间我向下走了几步接过小娃娃,把她抱到一个平整的石头上坐下。
这时,下面传来几个陌生人和小孩儿的询问声,“从这能上去吗?”“前面有路吗?”不时里面还夹杂着英子的大声呼喊:“杜——云,前——面——有——路——吗?能——上——去——吗?”
“前面没路了,别上来了。”上面传来的话被下面的人一个一个向下传着,过了一会儿好像就没有向上爬的动静了。
老张和大壮壮也在我们不远前停下来休息,大家趁这时赶紧喝了几口水。大约又过了将近十分钟,传来小杜和小傅的声音“有路了,可以走了。”小傅这时已经冲到最前面与小杜一起开出了一条路。
我慢慢地站起身并想回头招呼一下老秦他们,忽然眼前一亮,一幅色彩斑斓、雄伟壮观的艺术作品展现在我的面前。我发现我们已经至少爬了一百多米高,刚才我们沐浴的白桦林树冠尽展现在我的眼底。也许这里受山区低气温的影响,已经进入到了深秋。该黄的叶子已经黄了,该红的叶子也已经红了。红的、黄的叶子被近处的青色山、远处的灰色山环抱着,树叶交织在一起随着微风慢慢地波动,就像一片橙色的海洋一般,不时还卷起一些金色的浪花。这幅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场景被一张淡蓝淡蓝的、几乎没有一点瑕疵的背景布衬托着,组成了一台大型史诗剧的舞台画面。这时,我的耳边回响起毛主席的诗词“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我尽情地欣赏着舞台美景,享受着舞台给人带来的震撼效果。。。。。。
突然,一个与史诗剧的情节极不协调、叫人扫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发现了一条蛇!”
“小傅看见了一条蛇!”
小傅在远处隐约传来的、微弱的话被孩子们笑闹着、大声传着。
我像被雷击中一般愣在了原地,浑身的汗毛孔全都乍了起来。就像一个人正在兴趣盎然地欣赏着自然风光的电影,却突然被放映员插播进了一个恐怖画面,吓得我心跳加速、冷汗直流。这一直是一件我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其实,我刚才在爬石头坡时,每次我看到黑糊糊的石头洞和石头缝就在想里边千万别爬出什么东西来,这种紧张的心情使我的神经一直绷着,现在这根神经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给一下子崩断了。我情不自禁地回头看看,发现上来的路就像天旋地转的我一样不知什么时候给转没了,下面除了脚下的石头坡以外根本就看不出来回去的路了。我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确实有点不知所措了。
但是,我的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我看到孩子们像凑热闹一样兴奋地向石头阵端头的一片丛林中冲去。
“什么时候了还拿这事儿开玩笑。”
“慢点,注意安全!”
“小心,别踩下来石头。”
我语无伦次地喊着孩子们,还有点发懵的脑袋回响着我的这些声音,但似乎不太像是从我嘴里发出的。
紧接着又传来小傅的声音。“没事儿了,我把蛇挑走了。”
说实在的,我清醒下来看到越来越陡峭的山路后担心的不是蛇,而是孩子们的安全。我真怕这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脚下不知轻重,一个是怕他们摔着,另外也怕他们踩下石块砸到下面的人。
我一面观察着孩子们的动向继续爬着,一面站稳后再伸手帮忙拉雨儿的姥姥,一会儿又下几步抱起小娃娃越过她比较费劲的高石阶。就这样我加快了爬山的节奏,一则尽快缩短与前面队伍的距离,二则也通过这种方式减轻对蛇的恐惧感直至慢慢忘却。但是要照顾着雨儿姥姥和小娃娃,经常需要停下来歇一歇,所以与前面的孩子们总差着一段距离。当我们正准备爬到另外的乱石坡时,老刘、英子带着小宝宝从后面追上来了。
“怎么一会儿说没路,一会儿说有路的,到底怎么回事儿呀。”说话间英子就到了我们跟前。
“英子,你有经验,要不然你到前面看看吧。”
“好吧。咱们得爬到山岭,顺着山岭走就会找到下山的路。”英子说完后连歇都没歇就飞快地消失在刚才小傅发现蛇的那片丛林里。小宝宝看到他的小伙伴都在上面,赶紧边“呜——欧,呜——欧”地学着狼叫边手脚并用地跟在后面向上爬去。我见老刘上来以后便拉住小娃娃的手,保护神似的站在她的身旁,我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不自禁地跟着小宝宝到前面找那几个孩子去了。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石头坡终于爬到了尽头,在向上就是树木密集、荆棘丛生的山路了。说是山路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路,只不过是山上树与树之间的土道,土道上长了许多的荆棘和灌木,有些灌木和小树已经枯干断裂,随意散落在灌木丛里。这时的路已经很陡峭了,每人得需要手上抓住抓实东西,同时脚下还要踩稳才能向上爬一步。大人们一直在提醒着孩子们:抓住树枝或灌木时一定要扽一扽,觉得是结实的再用力拽,脚底下也一定要踩实了在走,千万不要什么都抓什么都踩。但是有些灌木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刺,有的刺像绒毛一样不易被觉察。刚开始还没事,呆一会儿手像针扎一样生疼。
“叔叔,我的手疼。”颜颜被刺扎得坐在地上委屈了起来。
我过去一看,她的小手上全是金光闪闪的小绒绒刺,我赶紧帮她胡罗胡罗,吹了吹,对她说:“没关系的颜颜,一会儿就好了。”
颜颜坚强地点点头,抹了抹脸上的小泪珠又继续向上爬。
小傅和英子爬到上面找上山的路去了,我担心小杜一人照顾不来老人和孩子,带着颜颜赶快向上爬。而一直在后面断路的老秦、老张、老刘由于要照顾着雨儿姥姥、大壮壮和娃娃母女,逐渐地落下了。但仅仅十几米的距离却让密密的荆棘和树木足足的遮住了上下两边人的身影,大家只能靠相互之间的大声招呼提醒着上面的方位。
山上的荆棘和灌木越来越密了,密集的已经看不出有人走过的路的痕迹。对在前面开路的小杜和小傅来说,只要是有缝隙,就会用木棍坎出一条能勉强过去的空当,然后大家就紧跟在后鱼贯而爬。路也越来越陡峭了,陡峭的近乎90度。因为我觉得几次停下来都是像壁虎那样两只手趴在山上,脚踩着灌木根站着歇脚的,这种姿势使人连腾出手喝水的动作都不敢做。只要能够找一块突出来的土坡或树根都尽量留给了老人和孩子们,叫他们多坐一会儿,歇口气儿。
我这时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只要是能抓住的、结实的树枝或灌木就抓,能踩住的、又不会踩落的石块或树根就踩。脑子里根本就不担心是否有蛇虫之类的东西,也许更确切地说,老人和孩子们的安全比看见或不小心握住蛇虫更让人担心。当时我在想,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世上本无路,路是人走出来的。而我们今天开拓出这样的一条路是否科学?是否有意义?是否我们走过了,以后就会有人步我们后尘再这样走,直至走出一条路来?。。。。。。也许有,但绝对不会带着七十多岁的老人和七八岁的孩子走这样的路。
“估计在有个三十米就到山顶了。”小杜给孩子们打着气儿。
而这时,山顶上却传出英子断断续续的大声呼喊:“杜——云,别上来了。。。。。。上不来。。。。。。别上来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不清。”杜云回应着。
英子再次喊的话被小宝宝学着“呜——欧,呜——呜——欧”的狼叫声淹没着,一会儿又被老张“你们在那儿呢,我怎看不到你们了。”的询问声打断着。
“大家都别说话了,听英子说。”小杜着急地大声喊着。
“杜云,上面没有路了,只有一个五米多高的悬崖,老人和孩子肯定上不来的,我刚才上来都费劲。”英子一口气儿赶紧说完。
“那怎办,到这儿了也不能下去呀。”有点泄气的小杜回应着。
“下去?怎么下去呀。”正坐着休息的乐乐姥姥欲言又止地说道。
我不自觉地向下望了望,心里咯噔一下。大家心里都明白姥姥没说完的下半句话是什么。要是向下走,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因为刚才大家都在憋着口气向上爬,谁也没理会上山的路是啥样,现在往下一看,陡峭得让人眩晕,而且密集的树丛已经把来路遮挡没了。
大人们都沉默了,小宝宝也停止了“呜欧”,后面的老张、老秦等人也默不作声地寻了上来。虽然只爬了几十米的丛林,但这是上山后遇见的最难走的路,人们已经疲惫不堪,而且雨儿姥姥的腿也开始抽筋了,可这时大家听到的却是后面还有更为艰难甚至是不可逾越的事情,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大家先给刚上来的雨儿姥姥找了一块落满树叶、稍微平整的坡地休息,姥姥慢慢地揉着退,默默地坐在那里;老秦还像最初上山那样,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拿着木棍,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姥姥身旁;高大的老张一手拄着山仗,一手插着腰,透过眼镜的眼睛深邃地看着长满白桦树的山顶;大壮壮的黑红的脸上已经布满倦意,眉头紧锁着,歪靠在爸爸身旁;老刘还是那样的充沛、那样的稳重、那样的坚定地保护着四岁多的小娃娃;而乖巧瘦弱的小娃娃轻轻地拉着妈妈的手,有些疲倦的眼睛却一眨一眨地看着大人们,那眼睛里充满了自信,充满了无畏,充满了信赖,无论谁看到那双眼睛都会使人充满责任感。
“咱们再横着找找路,想办法上到山顶,下去肯定不行。”老刘先打破了沉寂,不慌不忙地说道。
“不能下去,爬山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小杜挥着拳头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大家说道,但说话的口气已没有开始那么坚决了。
“右边肯定上不去了,咱们从左边往前先横着走。”这时小傅从上面下来了,边说边带头向前开道。
“杜云,我在上面看感觉从这边能上来,你往这边走。”一直在山上找路的英子也在证实小傅带路的方向。
不一会儿,英子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地喊道:“杜云,从这儿能上来,我下去接你们。”说完话只听蟋蟋嗦嗦一阵乱响,英子从前面的灌木丛中出溜下来。
“看到我了吗?往我这边走。”英子继续在前面招呼着大家。
小傅带着雨儿走在最前面,很快与英子接上头。只见英子一手拉着一把灌木丛,身子倾斜着,一脚前伸,一脚半蹲在一个近乎90度坡的灌木丛前,带着标志性的微笑,用另一手招呼着前面的人。
“小傅,从这儿上,这边有路,从这儿上去十来米就是山顶。”
小傅看了看英子的身后,没有停接着向前爬。
“小傅,别往前走了,不是那边,是我身后这边。”英子着急地纠正着小傅爬山的方向。
小傅再次看了看英子的身后,只看到一片从山上向下长的密密的灌木丛,一头雾水地对英子说:“这儿哪有路呀。”
“能上去的,我刚从上边下来,这儿有路可以上去。”
“这儿能上去?”小傅好像不太相信英子是从这里下来似的,略有迟疑地看看上边,转身对雨儿说到:“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先上去。”然后把衣服上的帽子戴到头上,身子向前一弓,两手一伸,拽住一片向下长的灌木枝,脚下一蹬窜进灌木丛里,整个动作就像一个蛙泳运动员跳进水里向前冲刺一样。
“你们别着急,等我找地方呆稳了再拉你们。”英子一边指挥着前面几个孩子,一边调整着身子,想找个理想的位置和姿势。
但几个孩子已经爬上去了,就像几个小壁虎一个接一个地趴在土坡上等着英子的帮助,脚下还在不断试探着、找着能够踩实的地方。我赶紧从旁边的一个树缝隙间跳了过去,一手托住高一博的屁股,一手伸出拉着下面的颜颜,身子贴在土坡上,一只脚向下蹬在一棵树的底部,另一只脚落在稍微高点的地方,找了个能蹬的树根牢牢地踩住。这个地方正好是一个上山的拐点,既可以把孩子托上去,也可以把下面人拉上来。而这时英子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和姿势一个一个地拉孩子们上去,上面的几个孩子只能抓住几条灌木枝停在原地,而脚下却在土坡上无处着力地打滑。一不留神,有两块砖头大小的石块从上面滑了下来。我赶紧踏上一步用右脚给挡住,石块滑落在我的脚面上停住了。但挡住石块的脚正好是支撑腿,承担着整个身子和托着高一博、拉着颜颜的重量。时间一长,我的腿开始有点吃不上劲了,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可是下面还有老刘、小娃娃、老张、大壮壮他们几个人,一旦石块掉下去,肯定会伤到人。
“你们向我左边靠靠,我的脚正挡着两块石头,快撑不住了。”我一面和下面人打着招呼,一面咬牙坚持着。
“老高,你坚持住,别让石头掉下来。”下面的人说道。
“是。。。。。。”我换了一下姿势,把承重脚落在左脚上,再帮着高一博找了个能踩住的地方站稳,然后用脚轻轻地从石块下撤出,使石块稳稳呆住,这才喘口气,活动了一下有点酸麻的腿。
不一会儿,英子在小杜和小傅的帮助下把孩子们和老人们一个一个地接了上去。我刚才站的地方正好起到传送带的作用,等老人和孩子安全上去后,我也就跟在后面爬了上来。
其实从我刚才站的地方到山顶仅有几米之遥,穿过又密又厚的灌木丛,就踏上了山顶厚厚的草甸子。我环看了一下周边,只见山顶是一条狭长形的山脊,确切地说是一条荒芜而又杂草丛生的山脊,丝毫看不出有人迹或想象中山顶小路的痕迹。而且到了山顶,也没有登高远望,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因为山岭上长满了笔直高耸的白桦树,树木之间到处都是野生的、一人多高的、密密麻麻的灌木林和细小的杂树。山顶的白桦树不是很粗壮,而树的枝杈却几乎都长在树尖,茂密的枝杈和没有完全掉落的树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互相搭接的树冠,若隐若现的阳光透过树冠散落下来,使人感觉就像走进了一个天然搭建的巨型的阳光棚里。我看到刚上来的大人和孩子们都或远或近地散开着,摊坐在山顶中间仅有的一块不规则的、厚实的草甸子上。虽然刚刚经历了一番艰辛和惊险的登山而又成功登顶,但在大家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高兴,反而像刚打了一场败仗似的,蔫头耷拉脑的坐着。
“你快看看老张去,他有低血糖,在那边躺着呢。”乐乐姥姥赶紧招呼着我说道。
我朝着姥姥指的方向快步走去,只见一米九几的老张手脚摊开、一动不动的躺在发黄的草地上,大壮壮和小宝宝或歪躺或抱膝坐在老张的脚旁。猛的看去就像谁在一张黄绿草纸上写了一个巨大的“大”字,而后又在“大”字前面很不协调地点了一个“分号”一样。俏皮可爱的小乐乐跑到老张旁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她一会儿蹲在老张的头旁低头看看,一会儿又学着老张睡觉的样子笔直的横躺在老张的头顶。顽皮的小乐乐就像一会儿给“大”字加一个“点”,一会儿给“大”字上面加一个“横”一样,不断地配合着“大”字改变着字意,但是老张的那个“大”字却始终不动的在那摆着。
我赶紧从包里拿出几块巧克力并剥开一个递给老张,老张只伸出一只手,抬了一下头,就快速地把巧克力灌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有气无力地说:“你说我媳妇怎这么糊涂,给我背这么大一个包,里面什么也没有,连一瓶水都没装。唉!”
老张犯低血糖时,高压90,低压60。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爬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又饿又渴,身体有点顶不住劲了。
“叔叔,我饿了,给我一个。”怜爱的小宝宝也没有开始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了,绵绵地说道。
“没问题,你们别着急,我来给你们分。”
“我也要。”“我也饿了。”“我还没有呢。”。。。。。。几个孩子像小猫闻到腥味似的,手脚并用地围了过来。
这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爬了五个多小时的山,孩子们能不饿吗。但是上山前大家为了减轻爬山的重量都把主要食物和水留给没上来的六个孩子妈妈了,我包里只有巧克力、话梅、湿瓜子等零食,仅剩的两盒牛奶都分给了两位姥姥,小杜的包里是数量有限的快餐香肠,老秦的袋子里主要是一些水果,像面包、饼干这样能充饥的食物都没有带上来。虽然食物有限,但更紧张的是水,现在刚到山顶,谁也不好说什么时候才能下山,肯定不能把带的水都喝掉,所以每次拿出一瓶水后,每人只能喝一小口,然后就像电影《上甘岭》坑道里的八连战士们一样,在每个默不作声的人的手里相互传递着。孩子们也非常懂事,谁也没有因为渴而多喝几口,大人们也尽量紧着把食物按数量平均分给孩子们和姥姥,自己却基本什么也没吃。我分了半个桔子,虽然仍到肚子里没什么感觉,但一点儿也没有饿的意思;老秦抓了一把湿瓜子津津有味地嗑了起来,也许觉得吃多了会叫水,吃了一半就不吃了;老张吃了点东西后身体缓过来了,已经硬撑着坐了起来;而英子几乎什么也没吃,一直在四处看着山的走势和环境,辨别着方位,寻思下山的方式。自从上山后,大家的手机信号就时断时续的,现在到了山上基本就没有了信号,几乎无法和外界联系,其实即使联系上了也无法说清楚我们现在的具体位置。所以这时,每个人心里可能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渴和饿并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最要紧的是如何尽快找到下山的路。
“爸爸,我觉得这里有人来过,你看地上有人掉的梨。”高一博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的野山梨轻声地对我说。
我有一搭无一搭地看了一眼梨,有点心不在焉地嘟囔了一句我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脑子里却胡思乱想着摆在眼前的一些问题:如果找不到下山的路怎办?如果山上出现可怕的野猪、蛇之类的动物怎办?到天黑了还下不去山怎办?如果现在放把火行不行?这样即可以吓唬一下动物,又可以给人报信儿来搭救我们。。。。。。
“爸爸,其实我不担心什么时候下山,只是担心我的螳螂会不会被憋死。”高一博又找了一个话题轻松地闲聊着。
“这么会儿时间应该不会的。”我想起来他把小杜昨天逮的螳螂装在一个矿泉水瓶里,并放在了车里没带上来,所以有点担心。
忽然,我琢磨这两句轻描淡写的话,儿子是在安慰我吗?还是随便说说而已?但不管怎么说这两句随便说说的话警醒了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下山的路,环境这么恶劣,水和食物又非常短缺,大人可别没了主意,乱了头绪,无论如何也要把老人和孩子们安全地带下山去。我坚定了信念,这么关键的时候一定要稳住,一定要看住孩子们,让他们遵守纪律;一定要照顾好老人们,别有什么闪失;一定要听英子的,因为英子的经验会帮助我们脱离险境。
“咱们左手的那个山应该就是南猴岭,顺着山脊向那儿走就可以找到下山的路。”这时,英子也开始有条不紊地召集大家动身往前走。
“谁给我一根棍子,我在前面开道。”小杜一边说着,顺手接过老秦递过来的木棍转身向前走去。
大家还是像刚才上山的顺序那样,小杜、小傅和英子走在前面,然后是雨儿、小宝宝、乐乐、竹竹、颜颜、乐乐姥姥和我与高一博,在后面是大壮壮父子、小娃娃母女和雨儿姥姥,老秦和老刘断后。
我在站起来走之前,从地上拾起一根胳膊粗细的白桦树干,一方面为了拄在地上看看别有什么洞穴陷阱之类的障碍,一方面是为了一旦预见动物时,手里有根家伙也可以对付一下。我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拉着高一博,随着前面的队伍尽量选择树林间比较好走的路走着。但是,不知怎的总感觉两边荒凉的灌木丛中老有一些小眼睛在盯着我,弄得我像身上长了刺一样,浑身不舒服。
“地上有牛粪,看来有人上山来放牛。”
“有放牛的就应该有下山的路。”
“会不会是牛自己上来的,没看出有人走的痕迹呀。”前面先看见牛粪的人在互相议论着。
我也看到了牛粪,差不多有草帽大小,隔不远就有一处。
“这是牛粪吗?牛粪有这么大吗?不会是别的动物吧。”我心想会不会是野猪的粪,要是在山上碰见野猪可麻烦了。
“我也觉得不像,牛能爬这么高吗?牛要是爬上来还能有膘儿吗?”老张好像也和我一样有同感,并提出了疑问。
“是牛粪。”老刘在后面声音不大但很肯定地回应着。
我顺着牛粪依稀看到右手方向有一条下山的路,路的坡度好像比我们上山的路缓一点,但又不太像是人走出来的路。而且路的方向也和我们要下山的方向相反。
“这不是有条路吗?咱们怎不从这儿下去呀。”老张也看到了。
“那条路方向不对,从那儿下去就远了。”英子一边回答着,连停都没停继续向前走着。
但是,没过多一会儿,英子就在前面喊道。“没有路了,这边全是悬崖,没有下山的路。”听英子的声音,感觉她真有点失望了。
我走到近前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心被挖空后产生失重了一般,无望地愣在那儿了。
悬崖!几乎三面都是悬崖!而且是长满密密麻麻的灌木丛,让人不敢再往前迈半步的悬崖!
我简直快要绝望了。真没想到,我们从有路到无路、从无路到有路地爬上山顶就是为了要顺着山脊找到下山的路,但现在踩在脚下的路却是这么个结尾;真没想到,我们的手被刺扎破、衣服被树枝挂破,历尽艰辛却换来这么个结果;真没想到,我们忍饥耐渴、克服疲劳、满怀信心地认为一会儿就能走到山下大吃一顿、好好的休息,但现在却变成了这么个结局。
南猴岭就在我们的对面,它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高大,但却让人望而止步。也许我们在的位置是观看南猴岭的最佳角度,也许今天是南猴岭一年中最美的一天,也许在这里拍摄出南猴岭的照片会获得摄影大奖,但是我真的没有一点兴趣和心情。在我眼里,南猴岭反而像是一个衣着华丽、游手好闲、卧着晒太阳的无赖,看着我们这些需要帮助的人们却无动于衷。现在我宁愿这里被现代化的设施破坏的大煞风景,到处是穿梭的缆车和一辆接着一辆爬满汽车的连绵的盘山公路。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此时此刻,只有蓝天、远山、白桦树、灌木丛,和我们这24个无助而又可怜的人。
“我们还是走刚才看到的那条小路吧。”老张先提出了建议。
“不行,从那儿下去是河北省丰宁。”老刘和英子都反对。
“到河北也没关系呀,只要找到路、找到人家儿,我们可以再打车回来呀。”老张坚持地说。
“要不然咱们叫直升飞机吧。”满脸带着倦意、被太阳照的直拧眉头的大壮壮语出惊人地说道。他能很自然地提出这么先进的问题,也许是和他刚从美国回来有关系。
“要是有火箭就好了,更快。”
“报警吧,找警察叔叔帮助我们。”
“爸爸,SOS。”
“要是有缆车就好了。”
。。。。。。。。
大壮壮的一句话带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而小宝宝也许是因为想妈妈了,也许是因为烦闷的不知道如何表达,又开始“呜——欧”的学着狼叫,只是这狼叫声远没开始上山时那么高亢了。
“现在找谁也没用,手机又没信号了。”老秦也有点气急败坏了。“小杜、小傅,你们的手机有信号吗?”
得到是一样的答复:“没有。”
“咱们能不能从刚才那有路的地方下去,走到山腰再往回绕啊。”老张还在坚持着他的建议,继续和大家商量着。
“咱们还是听英子的,英子说怎么走咱们就怎么走。”我感觉这关键时刻走什么路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方向感和对山走势了解的经验。在山上的所有人里英子和小杜是学地质的,而且又有野外勘探考察经验,我想他们的经验会帮助大家找到回去的路并脱离险境。
“咱们往回走肯定是不行了,走刚才看到的那条路也许走着就没路了,而且方向也不对,越走越远了。咱们还是朝着南猴岭的方向走,再找找这里有没有缓一点的地方可以下去。”
不一会儿,远处出来小杜和小傅的声音,“从这边走,这边能走。”原来他们是在大家犹豫不决地讨论的时候一直在寻找下山的路。但是这声音听上去就像从脚底下那片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里发出来似的,顺着声音一眼望去却看不到他们,也丝毫看不出路的痕迹。我正在犹豫间,只见英子把衣服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戴,一头钻进了灌木丛里,接着乐乐姥姥、孩子们也顺着声音跟了过去。
我带着一博走上前去一看,只见所谓的路实际上就是小杜他们连蹬带踹地在灌木丛中踏出的一条缝隙,人要是通过这条缝隙就要用手把荆棘向两边拔得更大才行,而倔强的灌木就像弹性钢条一样,这要人一通过马上就恢复原状,顽强地想掩盖人走过的痕迹。大家不仅要相互跟紧,更重要的是尽量踏着前面人走过的痕迹。因为,我忽然发现没走几步以后就感觉到身体的左侧似乎有点空荡荡的,再透过密密的灌木向下看去,天呀!悬崖!长满茂密灌木的悬崖!距离我们也许只有一米、也许半米、也许更近的悬崖!也许我们在行进中一直就踩在向外生长着灌木的根上的悬崖!我不敢再看,一边回身招呼一博紧跟着我,一边眼睛紧盯着前面的小宝宝和雨儿他们。让我感到非常万幸的是,平时这几个淘气的孩子们现在表现得出奇的乖。可能他们没发现什么悬崖,也没意识到悬崖的危险;也可能他们真的很听话很守纪律,按照前面人走的痕迹一步不错地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灌木渐渐地稀松了,但是路却越来越陡,走在前面的人也不知不觉地变到了我的脚下。瞄眼向下看,只见下面人的头顶。随着山势变陡,大家也开始慢慢地拉开了距离,因为有些地方需要等前面的人挪开空当儿,后面的人才能落脚。看到这样的山势,我有点担心了,想着一博没有雨儿和小宝宝他们身体灵活;想着一博小时候一轮到我看着就会经常闹出点事故,不是脸碰破了,就是头磕破了。今天又是我自己带着,可千万别把他摔了。于是,我下意识地回身去拉他的手,却感觉到我的手心里已经微微冒出了潮湿的冷汗。
“爸爸,我自己能行,你自己小心啊。”也许看到他的几个小哥们都在自己走,他好强地摆脱我的手坚持自己向下走。
这段下山的路确实比想象的难走多了,其实也称不上“路”,大家只是按着英子指引的方向,拣着相对好走一些、能下脚的地方向山下走。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是在根本没路的情况下就更加难了。因为上山的时候还有能够借力的石头可以蹬,有树枝可以拽,可是现在下山时却只能或用手扶着树干;或用手抓住树枝;或用手扒住深埋在土里的石块,然后找一些可以踩实的树根、石块站住后再向下走。有的时候得手撑着地或扶着树干,身子半蹲着一点一点蹭着向下走;有的时候得手上抓着树枝或扒着石头,背朝外一点一点顺着向下爬;有的时候得侧着身子,一手抓着树枝,一脚撑住地,用另一只脚一点一点寻着找到可以踩的地方再下来。大家下山的身体姿势随着山势的陡缓,像本能地条件反射似的变化着,与其说是下山,倒不如说是一直想着各种方式求生似的往向下顺。但非常幸运的是,我们每次下脚的地方都像事先很周到地设计好了似的,至少会有一点空当给人留出喘息的机会。当较陡的山势约有七八十度时,在右手边往往就会冒出一排小野树,像栏杆一样可以让人扶着向下走,减缓人向下的冲力;当陡峭的山势约有九十度时,往往高度有一人多高的下面就会出现一个小石台阶或树根,供我们站住歇会儿,而上面也会有坚实的山石、或结实的灌木枝可以让人拉住,同时大人们也可以站在这里把孩子们抱下来;当直着向下走根本没路的、或陡的让人无法向下去时,往往会柳暗花明地横着出现一条小径,使大家能够顺利的绕过去。
但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那些一直默默无语跟在我们身体左侧的灌木;那些无论你是直行还是转弯,它们都形影不离地围绕着你的灌木;那些看不出到底是生长在山坡上还是悬崖上的灌木,依然是那么的深不可测,深邃的让人不敢直视。这些杂乱无章的灌木一会儿张牙舞爪的、疯狂咆哮着,好像在吓唬我们千万别靠近它们;一会儿又手舞足蹈的、顽皮嬉笑着,似乎在嘲笑我们下山的姿势;一会儿又没精打采的、垂头丧气着,仿佛被我们顽强而又无畏的下山精神所征服了。
就这样我们在陡峭、崎岖、艰险的山路上行进着,也许是长时间的登山使大家身心疲惫,也许是艰难的山路让人更加全神贯注,注意力集中,大家都很少说话。只是不时从后面传来老张对大壮壮担心而又焦急的提醒“爬下,快把身子爬下。”从老张的声音里透出来由于缺水而显得非常干涩和沙哑。我想这么陡的山路,对身材高大的老张来说肯定比我们看得更加眩晕,所以他才不断地提醒着孩子们。
我除了看着脚下的路以外,一直紧盯着、看护着前面的小宝宝、雨儿和后面的高一博。雨儿也许是有点疲惫了,也许是难走的路让他们更专心了,话也没有来时那么多了;小宝宝也许光手忙脚乱地对付脚下的路了,半天没听到他“呜——欧,呜——欧”地学狼叫了;而高一博比我想象的要好,虽然还在时不时地提醒我“爸爸,你小心点。”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我的后面;小乐乐开始还跟着小伙伴们顽皮地走着、跳着,一会儿听到姥姥的招呼,她也很懂事地、乖乖地跑到姥姥的身边,一步不离地跟在左右。虽然,这几个天性顽皮的孩子们一会儿坐在缓坡的落叶上,顽皮地出溜儿一下;一会儿蹲在树根或石台上,看好了下面不太高的平地儿,轻轻地蹦下来;一会儿又像几只小猴子似的,手上拽着树枝或灌木枝轻飘飘地向下荡。但是谁也没有相互嬉笑打闹、高声说话或擅自离队,都很专注脚下艰险而又坎坷不平的山路、都很听大人们的话、都很遵守纪律。
而此时此刻,我脑子里却是懵懵懂懂的一片空白,已经没有了起初的害怕和畏惧、也没有感觉到什么饥渴和酸痛、更没有任何的懊悔和失望,只有一种直觉在不断地告诉我,只要按照英子的指引,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克服艰难,很快就能找到下山的路。
果然,在经历了一段艰难困苦的路程以后,我们终于踏上了一片缓坡地带,这块地就是我们曾经爬过的无名山和南猴岭之间的山坳。但即使是山坳,这地方至少相当于半山腰的高度,我感觉山坳的海拔约有上千米左右。只不过这里没有成片的、高大的白桦林,也没有茂密的、带刺的灌木林,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粗壮高大的杨、槐树,以及一片与我们登过的山顶上一样的、厚厚的草甸子。茂盛厚实的草甸子像大水一样四处蔓延,而且顺着山势缓慢地爬向南猴岭,要不是被半山腰一片半米多高的灌木丛挡住,也许会一直爬到山顶。由于山里气温较低,提前进入深秋季节的草甸子已经发黄,在无遮无挡的、肆无忌惮的夕阳照射下泛出耀眼的金光。成片的、金黄色的草,点缀着零星的、深棕色的树,在广阔的、淡蓝色的天空映照下,大有一番“萧萧远树疏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的静态景色。只是这番景色透着冷清、透着凄凉、透着凋零,尤其是只见草地上到处都是凌乱而又斑驳的牛粪,但却看不到悠闲的“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的动态景象时,那种经过一番长途跋涉、艰辛周折后产生的疲惫懈怠、困顿饥乏、百无聊赖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两腿发软,情形萎顿地站在那儿,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周边。忽然,身边传来英子的声音。
“咱们再登上那座山,肯定就有下山的路了。”
英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面那座铺满草甸子,却让灌木丛遮住山顶视线的南猴岭,漫不经心但又非常坚定地说道。
这简短的一句话,虽然只有十来个字,但在我听来字字就像一口气吃了一把崩豆儿似的,个个振得我脑袋生疼,两腿直打颤。
“啊——,还要爬呀?”大壮壮一边拧着眉、不解地说着,一边四肢酸懒地瘫倒在草地上。
“我觉得那座山就是南猴岭,咱们登到山顶肯定就有下山的路。”英子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也许大家都和我一样,被这种酷似军队新兵体罚式的拉练累得有点发懵,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正坐着休息的乐乐姥姥满脸关切地低头看看孩子们,然后又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悠远地凝视着南猴岭方向;雨儿姥姥默默地低着头,用不轻易发觉的手轻轻地揉着已经非常酸痛的腿;秦大哥还是像刚上山时一样,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拄着树棍,自始至终地保护在姥姥身边;老张已经累得靠着树坐在了草地上,微探着身子、轻声地问身边的人“有水吗?谁还有水?”;保护在娃娃母子俩身边老刘,哄着让小脸通红、刚才下山时被累得掉眼泪的小娃娃坐在草地上歇歇;小傅拿着棍子,一边敲打着草地,一边四处巡视着、观察着上山的最佳线路;小杜拿出仅有的一瓶水递给孩子们,让他们互相传递着、轮流着喝;而经历了一番艰苦锻炼的孩子们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不仅乖乖的、团结地坐在一起,而且每个人只喝一小口儿后,就相互谦让地让水瓶在每只小手里传递着,谁也没有因为口渴而多喝一口。
这时,我发现山坳的左侧有一条被灌木丛遮挡、若隐若现的像是泄洪沟似的小径蜿蜒地伸向山下,赶快问英子:
“咱们顺着这条小路能走到山下吗?”我想,刚才那么艰难的、连路也没有的地方都下来了,再走一次这样的路不是也可以吗。再说,我感觉这条下山的路正处在山坳间,肯定比上山再下来要近呀。
但是,英子微笑地拒绝了,“老高,不行的,你别看现在有路,走着走着就没路了。”她那标志性的微笑让人感到既坚定又不可抗拒。
“好吧,咱们听英子的。”
我看到从山坳向南猴岭爬山的坡远远比上午爬的山要缓,而且也没有我们经历过的那种茂密的丛林和喀斯特地貌的石头阵。长满厚厚草甸子的山坡就像一道抛物线一样向天空划去,在下面根本看不到山顶,也无法估计山的高度以及到达山顶的路程。但是,从我们站着的山坳高度来看,感觉到南猴岭的山顶不会太高,只要坚持一下应该没问题。但是,关键问题是老人和孩子还能坚持吗?雨儿姥姥还能再向上走吗?小娃娃已经累的透支了,再这样爬可能够呛吧?乐乐姥姥和其他几个孩子们的体力还行吗?老张的低血糖会不会再犯?大家已经一天没怎么吃饭了,水也没有了,还能坚持吗?再向上爬山的路还有多远?需要多长时间?路好走吗?如果天黑了怎么办呀?
可是,我的顾虑有点多余了。因为我发现大家还在休整和恢复体力的时候,乐乐姥姥已经首当其冲地上山了。我连忙告诉小傅一声,同时叫上雨儿和高一博追了上去。
上山的坡度不是很陡,而且因为没有树也显得很宽阔。在坡上有一条像是人走过、也可能是家畜走过、也可能是雨水冲刷过的小窄道。说它是“道”,只不过是因为小窄道上的草与别处草不一样,它是向两边倒着,似乎是被践踏过的。草很实、很厚、也很滑,但非常万幸的是草是干的。否则在这没有拉、没有拽、没有蹬的草地上,如果赶上下雨或晨露的湿滑,那真不知道该怎么上去了。即使是这样,我们踏着草向上走时还是经常打滑,需要拣着脚下草比较稀疏且微露出黄土的地方走。
大约走到半山腰,忽然出现一片很矮、很密的灌木丛。这些灌木丛高的到腰间,矮的到膝下,密实得让人无法下脚,但是好在灌木丛没有连成一片,而是东一块,西一团的,像刚割完的麦子一样,成堆成捆的随意摆放着。人在不经意间猛地看去,这群灌木丛阵就像是黄药师用九行八卦之法摆出的桃花岛阵图。如果,要不顺着脚下这条似曾踩过、在灌木丛中曲折回旋的“小窄道”,还真不知道怎么走出这个天然的“迷宫”。
我带着雨儿、高一博爬了半天也没看见乐乐姥姥的身影。因为我感觉我们就像是在地球仪上爬,永远看到的是前面不远处的灌木丛和更远处的蓝天。
“姥——姥,你——在——哪?”雨儿和高一博一遍一遍焦急地喊着,同时脚下也在不停地加快速度向上爬着。
终于,我们听到了姥姥的回音。“在这儿呢。”
我们顺着声音寻过去,很快就发现了姥姥。而且我们还发现——翻过这个罗锅似的山坡以后,这里就是南猴岭的顶峰。
南猴岭!南猴岭顶峰!这就是我们来此游玩的主要目的地,这就是传说的城北第一高峰。而现在——
它已经被我们实实在在地踩在了脚下!被我们完全征服了!
我登上峰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地寻找这里有没有人迹,有没有下山的路。实际上不用怎么费尽找就可以很快看到全貌,因为南猴岭的顶峰很小,是一条狭长的、略带凹陷的、地已经磨秃了的、且略有风化的山顶。南猴岭的顶峰确实很高,而且也很险,站在山顶向外看去,感觉到脚下空荡荡的,迫使得人不敢迈前半步。再向山顶的四周看去,虽然没有发现什么搭建的棚子或临时厕所之类的建筑;没有贩卖商品的小摊儿、小贩;也没有除我们之外的其他登山的人,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里有人来过。因为地上有人钉的铁器,树上有人挂的藏密佛教的经幡,而且,更让人激动的是,在挂着经幡的树的旁边,我发现了——“路”!
这是一条完整的山路!是一条人工凿成的、有台阶、方便人上下山的山路!是一条将近一天没见过、让我们苦苦寻找的、正常的山路!就像是在无边的沙漠中发现了绿洲,在无尽的海洋中看到了大陆。
如果说,登上南猴岭山顶只是说明我们为了要寻找一条下山的办法,但是,现在我们终于发现了下山的路!一条能够引导我们下山回家的山路!一条能够让孩子们马上见到一直挂念他们的妈妈的路!同时也是一条拯救我们这些一直在无烟的、孤山野壑中挣扎的生命线!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激动不已的事情呀!
当看到这条小路时,我真想发泄地、放情地长啸一声,但是我发现我没法喊出来,因为我的喉咙里好像有个东西在堵着,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渐渐地我的眼睛也有点湿润。
这是一种幸福的辛酸、成就的辛酸,也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辛酸!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高兴地说——
我们赢了!我们成功了!我们胜利了!
这是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受尽惊险曲折换来的;这是我们用汗水、苦水,忍饥耐渴、克服病痛换来的;这是我们用坚强的意志、必胜的信心、团结一致换来的。
这胜利应该属于坚强的老人们!应该属于勇敢的孩子们!应该属于指挥若定的英子!也应该属于所有不折不挠、坚持不懈的人们!
我正在心潮澎湃的时候,后面的人也上来了。一共24个人、24个精疲力尽、疲惫不堪的人,现在全部登上了南猴岭的顶峰。
“啊!这就是南猴岭山顶吧!”
“看!有人来过!”
“树上有人挂的经幡!”
“这边儿有下山的路!”
大家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一边四处张望巡视着。虽然从话里听不出有什么兴奋,但是还是能感觉到每人抑制不住的激动。
“来,咱们一起合个影吧,留个纪念。”
大家虽然有点衣衫不整、面带疲惫,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聚在一起,照了一张“辛酸的浪漫”的合影。
这是一张“惊心动魄、劫后重生”的合影!是一张影视明星都无法表现出来这种复杂表情的合影!是一张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们都永远记忆深刻、无法忘怀的合影!
此时,夕阳已经快被高高的丛山遮住了,天也已经渐渐地变成了深蓝色。也许,大人们恐怕天一黑下来,会增加下山的难度;也许,孩子们是因为急于想念他们一天没见到的妈妈了;也许,所有的人都因为疲倦、饥渴而变得“无心恋战“,没什么心思站在南猴岭顶峰欣赏喇叭沟门群山峻岭的秋景了。谁也没有停下来休息,全都匆匆忙忙、不顾劳累地顺着山路下山了。
“我在前面带路。”小杜又一次冲到最前面,后面跟着小傅、竹竹、乐乐、乐乐姥姥,而雨儿连与姥姥合影的心思都没有了,高喊一声“冲啊!”,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剩下的几个小哥们儿跑下山去。
蜿蜒而又崎岖的山路是在漫山遍野种满白桦树的林间,随坡就势、因地制宜地剔凿而成的。山路很窄、很普通,有的稍微陡一点的地方,被人简单地砌了几块石板台阶;有的稍微缓一点的地方,基本就是黄土露天的羊肠小道。但是山路被厚厚的落叶覆盖上,已看不出原来的本质。此时,已经接近黄昏,那微弱暗淡的光线透过高大茂密的白桦树,落在山路上新的、旧的、深的、浅的落叶上,使得颜色变的更加稳重和成熟,就像一条许多年前编织而成,因缺乏打扫和清理已变得陈旧和破碎的粗纹地毯,自上而下地铺了下去。只不过那些带着霜露和汁液的、新的落叶,与那些落满灰尘、旧的落叶格格不入地交融在一起时,使得这条“破旧的地毯”变得非常滑。不一会儿,几个连跑带颠儿的孩子相继滑倒,竹竹被滑得坐了个屁墩儿;乐乐来了个侧翻;雨儿来了个更邪乎的大马趴;而剩下的几个孩子们也被滑得在落叶上手舞足蹈地直踉跄。竹竹的衣服弄脏了,乐乐摔得直愣神,雨儿磕得直咧嘴。但是,惊吓和疼痛的神情在孩子们的脸上很快就一闪而过,而换来的是欢愉的童趣。竹竹和乐乐更是把落叶的山路当作了滑梯,一会儿牵着爸爸的手在落叶上出溜儿;一会儿让爸爸在下面接着,而后她们欢快地从上面滑下来。就这样,我尾随着四个男孩子跑到了最前面。只见,雨儿在中间,高一搏和小宝宝以左一右地并排走着,三个人空想着游戏机里的动漫情节,就像身临其境一般模仿着人物的魔法、魔力和变化,激烈地讨论着谁的魔力大、谁的变化多、谁的魔法强,还时不时地相互交换着“功力”。而刚刚回国的大壮壮听不懂他们讨论的游戏,独自在最前面大踏步地走着。
大约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我们终于走出了这条小山路,踏上了与小山路相接的、与我们刚进旅游区时一样的、正规的游客道路。更让人高兴的是,路上有很多陆陆续续的、上下山的游人。几个男孩子一走上大路,忽然发现了陌生人,像是有点不适应似的、很奇怪地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探讨游戏中的秘密武器,接着向前走了。
“终于找到大路了,也看到人了。”忽然,高大的老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了下来,他右手拄着登山拐,左手按在右手上,微张着已有些干涩发白的嘴、眯着眼,若有所思地回望着刚下来的山路。
“我快渴死了,我得找人要点水喝。”水和食物对低血糖的老张来说非常重要,一天没怎么喝水、吃饭的老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这时,他已经顾不了许多了,连拦带问地找了一个下山的游客,要了大半瓶矿泉水,一扬头都倒入了嘴里。
我走在相对平坦的大路上,一边抬头望着周边的山,寻找着我们开始登野山、开创惊心动魄的壮举的起始点,一边在糊里糊涂地想,我们登山从有路到没路又到找到路,这样的游玩有意义吗?我怎么感觉就像原本的计划是要带着孩子们去电影院看一场非常好看的动画片,但是在半道上却禁不住诱惑,去了一趟游乐场,玩了一通惊险刺激的游乐项目,弄得我翻江倒海、筋疲力尽的。可是静态的“动画片”也好,动态的“游乐场”也好,也许孩子们不会感觉到什么意义上的区别。但是从对孩子们的教育来说,那个更好呢?我又忽然想起孟子的一段话“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这个意思就是说路要经常被人走,否则就会长茅草,就不能成为真正的路;那么从另外一层意思也可以理解为:人也应该时常在生活和工作当中“千锤百炼”,否则就不能成为一块“好钢”。而相对孩子们而言,这种亲身体验的、主动性的锻炼,肯定比那种被动的、填鸭式的教育要强许多。想到这里,我也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提了一天的“心”和“胆”也就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这样一来,反而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口也有点渴了,但精神气儿却足了。
我正抖擞精神、跟着孩子们向山下走。忽然,我看到了山下的几位妈妈!正在坐立不安、到处张望、焦急地寻找孩子的妈妈们!
“妈妈!妈妈!”
“快看!孩子们回来了!”
孩子们看到了他们“久违”的妈妈,妈妈们也看到了她们一直牵挂的孩子;妈妈们面带着慈祥的微笑、张开宽厚的臂膀、弯着腰、迎着孩子们,孩子们带着因过分思念,而略带委屈的表情、张开小手、尽全力迈开都快跑不动的小腿儿,踉跄地冲向妈妈们;妈妈猛地一下子抱起了忽然间长大了的孩子,笑着、亲吻着、拍打着;孩子们紧紧地搂住妈妈的脖子,抑制着幸福的辛酸,久久地不撒手,尽情地享受着“久别”的温情。
忽然间,我感觉到鼻子有点发酸,眼睛也渐渐地模糊了。因为我看到了一幕令人心酸的场景!一幅令人感动的画卷!同时也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重逢!在这短暂分别后的重逢里,包含了孩子们多少辛酸而又曲折的故事;在这感人的画卷中,又勾画出多么感天动地的、母子间的舔犊深情;而在那辛酸的场景中,似乎听到了孩子们在向妈妈轻轻地诉说着成长的经历和往事。
就这样,在经历一番曲折而又难忘的南猴岭登山历险以后,顺利地回到了驻地。到达驻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从早上出发到回来整整用了十个小时。在十个小时里,对大部分只吃了一顿早餐,爬了一天山,体力已经发挥到极限的人来说已经是很漫长的了。而对于孩子们来说,这也许只是一段记忆中的往事,一个儿时的故事,一个生活中的曲折经历。但愿他们在未来成长中遇到困难和险阻时,能永远记住这段不平凡的震撼的经历、这个令人感动的儿时的故事、这个令人寻味、荡气回肠的难忘的往事。
当天晚上我因为第二天家中有事,就先行驱车回家了。回到家中,我精疲力尽地瘫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回想着这不寻常的一天里发生的故事,仿佛又回到了我刚刚离开的喇叭沟门、刚刚离开的南猴岭、刚刚离开的夏凉宫度假村。我感觉到那里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些似曾相识的山、似曾相识的树、似曾相识的红叶、似曾相识的小溪、以及似曾相识的度假村,现在已经渐渐地全都笼罩在黑幕下,好像也要把我们发生的故事深深地、静静地埋藏在那里一样,但是,它无法抹掉我们的记忆,这段往事就像一块深深的烙印,永远刻在我们的心间。
我一边一边地回想着,想着那些惊险的山路,想着那些恐怖的灌木,想着那些白桦树、草甸子、各色的落叶。眼前又出现了一幕一幕动人而又惊心的画面,似乎又看到了姥姥的坚强,看到了老秦、老刘和老张的沉稳,看到了小杜、小傅的永不退缩,看到了英子的自信的微笑,看到了慈爱的妈妈们,更加看到了孩子们。。。。。。。
我再也无法抑制我的辛酸,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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