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张爱玲故居

“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将蚊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香港的沦陷成全了白流苏与范柳原渺茫的姻缘。

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文字惊人，却是镜花水月，疏离现实，是小人物在浩大历史叙事结构中的臆想。

清朝覆亡后，多少家族由京城四合院仓皇迁徙至南京城，继而津沪租界，最后随轮船汽笛一声长鸣，飘摇到世界各处。如旧时光里的华服美人，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历史的暗尘中，成为一张张泛黄老照片。

清大臣李鸿章的后裔张爱玲，就在这迁徙的人群中。她与姑姑曾在上海法租界常德路号公寓六楼住着。

上海租界短暂而沉溺的旧时光，大户人家小姐，生活实景大抵如此：

闲来华服云手即兴一段昆曲《牡丹亭》，晌午芸窗案台画一卷青绿山水；春光里写一本英文小说，或在飘雪冬日赋诗弹琴为乐；下午喝伯爵茶开读诗会，向晚灯红酒绿中一段摩登舞；闺阁密友消磨时光，时装设计图铺满金丝被面；盛装旗袍美照频频荣登封面，是《良友》《上海画报》的常客……

大小姐张爱玲却不爱这些，她沉溺于她的天才梦。因为书读到成精，古典小说中人物都纷纷跳脱出来和她打招呼。因为好静，成天价在宽阔的阳台上痴坐，观大上海的天际云影、黄埔江潮，观世间男女的悲欢离合。而后，所读所思所阅历，沉淀为伊小说中绮丽的人物与情节。

爱玲公寓楼下是梧桐林立的街道，电车当当路过时，吴侬软语“白兰花买伐"悠悠唤出香水的气息。深蓝夜幕下，百乐门的霓虹灯流光溢彩，留声机“蔷薇蔷薇处处开"，慢慢氲开夜的暧昧。

从阳台远眺。越过这流沙上的繁华外，是大片大片青瓦层叠的里弄民宅，是大上海扎实的底子。鸽群扑楞楞掠过屋脊，青草长在瓦缝里，白墙上刷着大片绿油油的苔藓与爬山虎。

上海的弄堂别有一番风情。弄堂时光的韵味，过去是周璇的《四季歌》，如今是王安忆的《长恨歌》。

桂花粥的叫卖声中，门缝间迎尘飞舞的流言，床前月光下的绣花拖鞋，梳头匝子旁少奶奶的洗牌声，恍惚的闺阁，月份牌时尚的发型，最是这一低头的妩媚。

小女子王琦瑤穿一身阴丹士林蓝色旗袍，踏着高跟鞋，从弄堂缓缓走出来，漆黑的额发下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她摇曳的身姿，慢慢摇出悠长的时光，摇出一路花簇簇却又凄凉的滚滚红尘。

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抑或风尘女子，在战乱纷飞或荒诞不经的年代，活着，是最紧要的，遑论幸福。一切，不过是求生的交换而已。当年的张爱玲何尝不是如此思量？当年的白流苏、王琦瑶何尝不是如此？上海滩的女人们，动人亦可怜，一生不过求个“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可是除了自己，又有谁是真正可依靠的呢。

时光流转至今。我们寻访到常德公寓时，但见铁门紧闭，内里淡绿色的墙壁，黄铜色的电梯。爱玲每天就从此走出来，去到街上买菜，喝咖啡，看电影，然后回房写她的《沉香屑》。

爱玲故居大门前有家书店，陈列不少海派作家的作品，有些甚至是孤本，真正的好。书店里喝杯咖啡，看会儿竖排字儿，出了门，沿着常德路一直往南走，过天桥向东不远，就是马勒别墅，古堡的造型，是迪士尼乐园城堡的真实版本。

走在十里洋场的道路上，路牌都是各城市的名称。南京西路，陕西南路，瑞金路，茂名南路……真是有趣。空气中飘着白玉兰花香。沿途有无数家咖啡馆，和意法西班牙俄罗斯菜馆，成群的外国人携家带口，去预定好的西餐厅喝喜欢的下午茶。

思南路沿线的洋房尤其漂亮。宽大气派，多为尖顶建筑，有阁楼烟囱。院子里绿树成荫，有成片的绿绒绒的草坪，和巴洛克风格的喷泉。

天色暗下来，我们正好走到外滩。这十里洋场的夜色仍是如此浓郁。Jo?lRobuchon法餐厅的烛光照着红酒杯，百乐门老克蜡在舞池慢摇着伦巴，罗斯福饭店百年老电梯上的时钟在缓缓移动；和平饭店的爵士乐回荡在高大水晶灯大厅，潮湿的空气透出面包房的香气……

人潮涌动，夜色璀璨，一切似乎都还在，只是换了人间。亘古不变的，是这一带滔滔黄浦江水，和坚实的河岸。这生活的河流啊，奔流向前，永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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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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